院颇远。
婢女为容娡更换藏匿身形的衣装时,谢玹命人备好车马。
二人乘上马车,驶出明彰院。
每远离囚笼般的院落一丈,容娡心里的激动与雀跃便多上一分。
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喜悦,安分的垂头坐着,偶尔会忍不住透过帷帘的缝隙向外看。
明彰院外的诸多院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张贴着崭新的桃符,节日氛围要浓郁得多,仿佛容娡葬身火海的死讯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
然而容娡喜不自胜,沉浸在自牢笼逃离的喜悦之中,对此并未放在心上。
马车一路行驶至晴菡院,谢玹命人前去通报。
守门侍从的应声远远传入车厢里:“容夫人领着容小郎君去四夫人院里吃酒去了。”
闻言,容娡不禁一怔。
她原以为母亲得知自己的死讯后,会终日悲痛不已、以泪洗面,眼下的情形与她的料想似乎有所不同。
不过她们如今寄人篱下,母亲前去酬酢来往也无可厚非。
容娡紧抿着唇,定了定心神,静候母亲归还。
手炉渐渐不再暖热,容娡觉得有些冷,心底亦颇为焦灼,不禁往谢玹身上贴近一些,几乎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与檀香。
谢玹不声不响,侧目看着车壁,面容空净明淡,不知在想什么。
快三更时,谢兰岫与容励才姗姗归来。
隔着一段路,母子二人的谈笑声便极为清晰地传入容娡的耳中。
“四舅母的弹棋技艺颇好,不过阿娘是不是谦让舅母了?”
“你倒是聪明。”谢兰岫笑了两声,“我们现在是客,如何能夺主人家的风头?”
容娡坐在马车里,将帐帘拨开一道小缝,借着走道旁灯笼的光,隐约能望见他们的身影。
可无人想起她。
便是连与她血肉相连的母亲与兄长,也不曾提及她。
她被关了多久?
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他们是不是坚信,她已经离世了?
容娡望着他们,没由来地感觉到一种恐慌,心里的希冀一寸寸破碎、崩塌。
谢玹如同毫无生气的雕像般端坐在她身旁,不悲不喜,了然又漠然地睨着她。
容娡死死攥着自己的裙摆,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竭尽心思想出的逃离明彰院的法子,未必能够如愿奏效。
就算她让母亲意识到她并未身死,而是被谢玹掳走,可母亲会为了她忤逆谢玹么?
容娡太了解自己的母亲的心性了。
她们母女是如出一辙的趋利避害、攀附权势。
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为何谢玹会允她走出明彰院了。
他应是,想让她看到,她已经被世人遗忘,借此让她心甘情愿的被他禁锢。
——但她不甘就此作罢。
谢兰岫的脚步渐渐接近马车。
对自由的渴望让容娡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拔腿朝车厢外跑去,张口欲唤:“母——”
才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便被人拦腰截了回去,唇也被那人用力捂住。
容娡说不出话,悲从中来,怒不可遏的挣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