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尖犹有热意,未曾料想到容娡竟这般大胆行事,有些无所适从地僵在原地,垂敛眉眼,陷入沉思。
谢玹方才喊她名的那一声压的极低极轻,几乎是从齿缝间咬出来的,并未将容娡唤醒。
容娡含糊地轻呓两声,便再没了旁的动作。
谢玹垂着眼,分辨一阵她那边的声响,心中大致明白,她应是真的睡着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要来他的房中入寝。
房门外有许多侍从,容娡的婢女也在外面,他大可传人进入居室,为容娡整理着装仪容。
但谢玹细细考量一番,缜密地意识到,就算他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但如若唤婢女入内,看到这番情形,未免会让人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看见了不该看的场景,才会命人前来。
谢玹不知她的婢女口风如何,但此举委实不够妥帖。
虽然本朝民风淳朴,对女子名声没有苛刻的要求,但他所受的训诫是古板的君子礼节,一向恪守德行准则,不允许她因他而名声有损、遭受非议。
沉默一阵,他没有唤人来。
而是低着头,略一思索,从橱柜里抽出一条四指宽的白色绸带,蒙在眼上,绕到脑后,紧紧地系了个结。
他松开手,多余的绸带轻轻飘落,齐齐整整地垂在他的墨发间。
谢玹抿着薄唇,指尖搭上绸带的边沿,微微调整两下,试探着睁开眼。
入眼所见,是一片茫茫的雪白,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渗入绸带的一点暖黄光晕,以及被烛光勾勒出的深色橱柜的轮廓。
谢玹略略松了一口气,不再似方才那般无所适从地浑身紧绷,心中横着的那杆道德的秤砣亦是落到了实处。
他在居室内住了有些时日,对房中的陈设颇为熟悉,便顺着墙角慢慢走动,摸索着走到床榻旁。
想了想,将容娡丢在地上的衣裙捡起。
俯身时,他嗅到了一股香甜的酒气。
忽地明白,原来她是吃酒了。
于是容娡出现在他房中的大胆与反常的举动,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睡得很是安稳。
谢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冷静的想到,她应是吃醉之后,下意识地寻找能令她安心歇息的地方,所以前来寻他。
这次应当并非是在刻意引|诱他。
他看得分明,容娡虽对他有所图谋,但亦对他有种亲昵的依赖。
谢玹捧着她的衣裙,在床榻前站定,略一沉吟,轻声唤:“容娡。”
他得将她唤醒,让她整理好衣着。
他不便触碰她,便只是开口唤她的名,唤了一声又一声,清磁的嗓音低低地回荡在房中。
容娡被他锲而不舍的呼唤弄醒。
她懵懵的睁开眼,眼眸里含着困倦而迷离的水晕,怔忪一阵,呜哼着扭了扭,恍惚地看向他雪净冷白的脸:“嗯?”
谢玹蒙着眼,看不见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听她醒来,他温声指挥:“你坐起身来。”
醉着的容娡很是乖巧,不吵不闹,依言慢慢爬起来,长发如瀑垂落,面颊犹有酒气熏出的红晕。
她歪着脑袋,坐好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蒙眼的那条绸带。
谢玹听见窸窣声停下,便将衣裙递给她:“穿好。”
容娡娇美的面庞上满是茫然,看着他,软糯而诚恳的道:“我……不会。”
她虽醒了,但她醉着。
醉着的人不会穿衣,似乎没什么不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