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只短促地冒了一瞬,紧接着她紧紧咬住牙关,硬生生憋住。
她忍痛坐起身,在足上摸到一个木制的捕兽夹。
到底是个才及笄的小女娘,摸到左足上汩汩而出的温热鲜血时,容娡吓了一跳,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嗓中溢出轻轻细细的呜咽。
但疼痛令她脑中尚存一息清明,仅是失态一瞬,她便回过神,忍着剧痛,试着爬起身。
那捕兽夹似乎并未伤到她的筋骨,她的足尚可动弹。但地上满是湿泥,容娡试了数次,皆是脚底打滑,无法起身。
雨势渐歇。湿衣贴在身上,寒意透骨。
重而凌乱的脚步声不断朝她围拢过来,怒骂声、粗鄙不堪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她耳。
“……我好像闻到她身上那股香味了!”
“小贱人还挺能跑,等我抓住她,非玩死她不可!”
容娡死死咬着唇,心中绝望横生。
她痛的几近麻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欲掏出匕首,自我了结。
可就在她的手探入袖中的那一瞬,手指不经意触碰到那串菩提手持。
她动作一顿。
瞳仁中,倏地映入一片光亮。
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去,东边的天际泛起蟹壳青,光亮朝着四周缓慢晕染开。
天光既明。
容娡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
她看见,数丈石阶之外,雄壮古朴的佛寺。
容娡脊背一松,沾湿的睫羽眨了眨。
她悲喜交加,眼角缓缓滑下一行温热的泪。
而后伸手探向身旁最粗的一根藤蔓,发了狠劲攥住,借着那股力道站起身。
她顾不得足上夹着的捕兽夹,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阶。
雨丝黏连,洗去她身上的泥尘。她身上凤信紫的衣料浸了水,颜色变深,成了娇俏的初荷红。水珠顺着她长袖滑落,迸溅开小小的水花。
晨风悠长。
容娡的裙裾被风抚起,像振翅而飞的凤尾蝶。
亘古不变的山峰、一派沉寂的苍翠之间,她是唯一例外的窈窕倩影。
婀娜的身姿太过显眼,身后那些人很快发现她的身影,磨拳擦掌地追向她,狂乱的脚步声将泥地跺的咯吱乱响,惊鸟漫天,满地哗然。
石阶比湿滑的泥地要好走太多,容娡强忍着四肢百骸中翻涌的剧痛,很快便走到山寺门前。
她眼眸微动,抬手整顿衣裳,柔声唤:“小师父……”
守夜的小沙弥原本在檐下正打着瞌睡,闻声看向她,而后愣在原地。
女子立在雨幕里,曲裾浸湿,紧贴在身上,越发显得纤腰如细柳,身姿窈窕。
她肤色极白,抬手整理散开的长发时,墨绸缎似的湿发缭绕在皓白手臂上,对比明晰,这番惊心动魄的美貌,配上她那甜润的嗓音,仿佛羽尖撩在人心头,楚楚动人。
小沙弥张大嘴,用力揉了揉眼,以为自己望见了山间的精魅。
身上本就疼痛不已,身后又有恶人追逐,这小沙弥却愣在原地。容娡心中有些不耐,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怯怯瞧他一眼,愈发柔弱地哽咽道:“小师父,民女昨日本欲上山礼佛,怎知被流匪盯上,如今受了伤,那些流匪还在穷追不舍,可否……可否容我躲一躲?”
那小沙弥闻言回过神,看见她脚上的捕兽夹,大惊失色,连忙拿了把油纸伞,将人迎了进来。
进了寺门,容娡方松了口气。这一放松,她便感到四肢沉重脱力,身形晃了晃,险些歪倒。
小沙弥见状,眼疾手快地搀了她一把,赶忙从一旁寻了根拄棍给容娡,引她往厢房歇脚。
容娡垂着眉眼,乖顺接过,正欲道谢,余光却忽地瞥见前方牌坊下停着一辆画轮四望通幰七香车。
清风将空气扫出涟漪,车盖下工艺繁复的银丝穗子荡过华贵珠饰,一阵冷冽的檀香自车上漾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