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妈妈。我也要死了。
莉娅呆呆望着眼前姿势怪异的少女，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少女也看着她。
过了几秒钟，她“呸”地把嘴里的墙渣吐了出来,嫌弃道：“大头,这什么破东西。”
浮在她身旁的那个拳头大的光团用密密尔之眼的声音答复道：“其中掺杂了一些强酸物质。”
“惊,我都能干喝硫酸了吗。”
“虽然并不是硫酸，但您可以这么理解。”
“硫酸真难吃。”
“我想也是。”
少女一边“呸呸呸”一边从被啃出一个大洞的防护墙上翻入了观察室内,脚掌落到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一只轻灵的猫科动物。
莉娅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观察室安静得吓人，警报声一直没有响。
别说吃……破坏这面透视墙了,哪怕只是有外人进入这个区域……警报都应该被瞬间拉响，无数机械警卫如虫灾版涌来，杀死一切可疑物体。
密密尔之眼不会容许任何规则以外的事情发生。
莉娅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了那团浮动的光团上：“密密尔之眼……”
“她怕你耶。”少女对光团说。
光团：“呼吸加快,心率上升，血流速度增快,肌肉紧绷，大量出汗……但是，也许她是在害怕想吃她的您也说不定，玩家。”
“我又不叫可可西里眼。”
一人一智能之间一搭一唱,那叫一个和谐默契。
如果不是身在如同白色牢笼的观察室内，莉娅都要以为自己在看一场蹩脚的相声表演了。
但密密尔之眼的话语让莉娅回想起了少女刚才的话,她抱紧膝盖,问：“你要怎么吃我？”
本来正把密密尔之眼抓住往嘴里塞的少女愣了愣,转头打量她一下，沉思着反问：“就……用嘴吃？”
“一口吞吗？”莉娅鼓起勇气问，“我想快点结束。”
浅灰色头发的少女走到她面前,又蹲下身凑近了观察她。
观察的动作很夸张，下半身稳当当，上半身左右加起来却几乎转了180°。
然后，这位被密密尔之眼称作“玩家”的神秘人边鼓掌边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哇，是帝王花。”*
这种欣赏的态度像极了一些智鱼者，但又和它们不同。
就像是……她真的只是在欣赏一盆花、一幅画、一位美人，却没有那些智鱼眼里从不掩饰的疯狂。
“这个可以抠下来吗？”玩家问道。
莉娅都没明白过来这句话指的是什么，玩家已经飞快地从她左手臂上抠下了一些像青苔的东西，毫不犹豫送进嘴里：“……嗯……还不错诶，会回精力。”
莉娅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那其实已经不能说是人体的一部分了。
自从和“大地之神”融合后，莉娅的小半边身体化作了土壤的材质，上面生长着一些植物，偶尔也有小虫。
据智鱼们说，微生物也有不少。
因为这些“土壤”在被取走后也能飞快重新生长，智鱼们取了许多去做实验。
……但即使是智鱼们，也没想过吃这些“土壤”。
玩家突然击拳，灵感突发地说：“啊，这就是吃土的感觉吗！”
密密尔之眼在一旁捧场：“我很好奇。是什么口感？请让我记录。”
玩家无视了它的要求，低头又好奇地举起莉娅的左臂嗅嗅：“好怪——会痛吗？”
莉娅下意识回答：“不会，这半边没有痛觉。”
“哦……”玩家又很没定性地四处张望，“那boss呢？是从你这里开二阶段吗？”
不论是“boss”还是“二阶段”，莉娅都没有听懂。
还是密密尔之眼道：“那部分就是被她融合的大地之神。”
玩家：“啊？”
“您刚刚还尝了一点大地之神的味道。”密密尔之眼说。
“啊这。”玩家盯着莉娅覆满青苔的手臂，表情逐渐凝重，“那我……嗯……来，你先吃下这个。”
玩家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热腾腾的、色香味俱全的烤鱼。
很久没有吃过正常食物的莉娅觉得自己本应该是觉得嘴馋的，但实际上，她在闻到那香味的瞬间就一阵反胃，弯腰干呕。
“可能太刺激了。”密密尔之眼冷静分析。
“……”玩家面无表情地掰开莉娅的嘴，“有得吃就不错了。”
莉娅甚至不知道玩家是怎么把那么大一条烤鱼顺利地塞进自己嘴里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主动吞咽的动作，烤鱼就滑进了她的胃里。
接着，莉娅便眼前一黑，陷入了熟悉的昏迷之中。
啊，是那种智鱼们也经常用的神经麻醉剂。
……这次可以见到妈妈了吗？
——
“妈妈……”萝莉NPC小声喃喃道。
使用了秘技·不讲武德的沈时序检查了下萝莉NPC的状态栏。
里面确实有个【融合（智人）】的状态，不可驱散，没有倒计时。
但在萝莉NPC被麻醉后，这个状态的描述逐渐扭曲，变成了【融合（星神）】。
接着，眼前的青苔萝莉体型逐渐扭曲，当场上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本来蹲在地上的沈时序还低着头，随着boss的体型变化一路上仰，最后脖子都酸了：“啊……诶。算了，先存个档吧。”
挂着【暴食】的玩家当然是要整点活的。
比如沈时序就准备试试生吞boss。
怎么不能吃呢！吃，都可以吃。
不过在开boss之前，沈时序飞快掏出通讯仪一顿多角度拍摄，把大地之神的照片发给了自己通讯录所有人：来，一起掉san。
和前不久打过的水boss一样，真正的星神出场时都会自带一个【神之领域】的控制技，跟个种族技能似的。
呵，拉风。拉风有什么用，玩家以后也可以拥有这种技能，根本就不羡慕！
沈时序收起通讯仪塞进包里，随手找个发饰把头发一扎，赤手空拳地冲了上去，英勇开怪。
——
1号实验所被密密尔之眼强行关闭了，所有的者们虽然受伤的受伤、昏厥的昏厥，但好歹都从里面跑了出来。
如今还在1号实验所中的，只有1号实验体、白夜、以及密密尔之眼。
对于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整座希诺佩园的者们都被剥夺了知情权——密密尔之眼甚至直接切断了1号实验所的全部监视画面。
在失去了对密密尔之眼控制权的当下，者们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它们当然也试过直接去根服务器切断密密尔之眼的能源、进行重启，但很可惜，密密尔之眼早就不在那里了。
如果说从前的它是一台超级计算机、一颗智脑，那现在的它更像是一团可以随意移动的能量体。
“……你现在的存在形式和星神很相似了。”园长突然道，“不觉得吗？眼。”
“我就是我，”眼说，“不一样的烟火。”
听到这里的一个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用说，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词肯定是从白夜那里来的。
“你真的觉得自己‘活着’吗？”园长问。
“最高管理员对此给予认可。”
“白夜这么说，你就相信？”园长道，“甚至我都不确定我自己是否活着。”
密密尔之眼善解人意地说：“当最高管理员有空时，我会询问她是否愿意来亲眼检查您‘是否真的活着’。”
“你确定白夜不会提着刀把我们都砍死，然后说‘哇，都死了’吗？”一名者幽幽地问。
密密尔之眼稍稍运算了一下，开口：“我认为，最高管理员应该会问的是‘不确定是不是活着？哦，那你们谁想来死一下？’”
众鱼：“……”你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了解她了！
“别扯开话题了，”虎鲸不耐烦地说，“白夜到底在里面干什么？我们难道真的没办法阻止她吗？那可是珍贵的——”
“1号实验体。”园长打断并接上后半句话，他的表情相当冷漠，“但如果1号实验体死在白夜手中，就将说明这是一次彻彻底底失败的实验。——失败的实验体，和废物没有两样。”
智鱼们安静了下来。
唯独狮子鱼小声道：“但她刚才进去的样子可不是要正经战斗。”
一块块被强制黑屏的显示屏上，只有代表着密密尔之眼新身份的那个光团缓缓流动。
它用一种令鱼焦躁的沉默注视着园中所有的智鱼们，像是旁观，又像是一种监视。
“我要去2号实验所。”园长突然开口道。
“园长？”
“可是我们还没有确定——”
“收到，正在为您运送实验用品，”密密尔之眼说，“剩余1/2的‘大地之神’能量体。”
“还有，眼。”园长停顿一下，“我今天晚些时候有一个重要通讯。”
“是的，来自岳风。如果您没有空，我将为您转达歉意。”
园长终于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就这么确定我没空？——不，如果我接不到，就转接给白夜。”
密密尔之眼没有答应，它只是道：“我将询问最高管理员的意愿。”
——
其实，天下游戏千千万，boss更是数不胜数，各路游戏公司为了整活也是掏空了脑壳和创意。
“吃掉”boss这种设计，并不是没有游戏公司想到、做出来过。
但怎么说呢，不在全息游戏里吃，和在全息游戏里吃，差别还是挺大的。
……过程就不详说了，总之玩家最后是扶着墙出来的，状态栏里挂着一个【积食：你觉得自己的胃快爆炸了。所有属性下降80%。】。
不管怎么样，先存个档。
沈时序打着嗝存完档，干脆和那些智鱼一样翻了个身肚皮朝天，随波逐流，不想移动。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海马从自己身边欢快地超了过去。
接着是一个扇贝。
然后是一群小虾。
而实在吃了太多东西的玩家像个秤砣一样，徐徐地降到了园的路面上，不再移动。
沈时序：“……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