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梢被关在黄家公馆中,此处是洋房式样,配了大花园和仆从。()
黄家公馆的主人是北方黄将军的小儿子,黄自谙,北方一等一的名票,有名的风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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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年黄将军和刘老帅在北方斗得不可开交,黄将军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黄自谙就被送到津城来,一旦有什么不好,他就可以在津城港口登船逃走,这是给黄家留根。
而在黄家公馆的仆从眼里,月梢是住在二楼偏房的狐媚玩意。
月梢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想,自己怕是要死了,死在男人床上,真是好可笑的死法,他才十八岁啊。
倒仓前,月梢作为童伶并不算最红的那一波,他资质并非顶尖,不能像寅哥儿那样,第一回登台就成了天下第一杨排风,可他勤快,肯吃苦,肯钻研,待变完了声,靠着父亲的引导、庆乐班班主苏方云的照顾,他真正的红起来。
前清倒了后,许多京中的皇族、贵族就搬到津城来,用祖上搜刮的钱财继续过着奢侈富贵的生活,因此津城码头就成了梨园名家成名时必须要走的一块地方,能在这儿红,才是真的名角。
他就是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才来到了这里,谁知却被黄自谙灌了酒,锁在床上三天三夜,又被强压着吸了大|烟。
我有错吗?月梢不断问自己,落得这个地步,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吗?
他太痛苦了,以至于今日在台上唱霸王别姬时,声声都是说不尽的哀戚,花怜楼的头牌丹仙是位懂戏的知己,因而在席上娇媚的甜笑着,勾得黄自谙去她那儿。
在他们离开时,丹仙回头担忧地看他一眼,让月梢险些落下泪来。
窑姐儿和戏子都是下九流,可他们在烂泥里头也会互相帮一把,黄自谙那样的权贵面目可憎,难道不是比他们这些下九流贱得多!
皇家公馆外,一棵老榆树上,朝鲜族少女静静蹲在树枝上,观察着黄家公馆的地形,仆人来往的道路,还有二楼的某扇窗户。
知惠喃喃:“我看到他了。”
她的声音很轻,本该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然而站在百米之外的秦追却听到了,他和知惠分享着视野,在女孩出众的夜视能力、动态视力的加持下,看到了在床上抱着枕头痛哭的月梢。
“哭得和小孩子一样,他这阵子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秦追将子弹一颗颗填入枪中,对准前方。
知惠笑道:“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开枪,可杀不了黄自谙,还有哦,要动手的话,一不能连累月梢,二不能让人发现动手的是你,不然就要牵连到申城的家人了。”
秦追将枪在腰上别好:“黄自谙今夜不在?你先回来休息,我去庆乐班。”
知惠便灵巧翻身,落地后奔跑起来,竟是没在满是尘土的街道上留下明显的脚印。
六人组有四个人是同时练龙蛇拳和神虎劲,其中格里沙天生神力,而露娜作为女性,上肢力量弱一些,但她的下|肢力量极强,可以
() 一脚活活踹死人。
神虎劲对筋骨有要求,罗恩练不了,知惠的骨架放女性之中也算纤细,练神虎劲会损伤身体,她师父卫盛炎不肯让她练,只专注提升她的轻身功夫,有一阵子天天带知惠晚上出门,去与卫盛炎一位姓李的朋友学轻功和缩骨功。
秦追一直怀疑那位李大叔是后世燕子李三的原型,那身手可太好了,浑身上下洋溢着光着脚也能跑赢楚留香的美。
知惠的敏捷最高,秦追抬起手时,她伸手与秦追击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尽头,很快就穿过小半个城区,到了龙爷家里。
龙爷久候二人,见只有知惠回来,焦急地问:“你哥呢?”
知惠才夜跑了半个小时,拿起水壶往嘴里倒,咕嘟完才回道:“他去庆乐班那边了,没和我一起。”
庆乐班落脚的别院在黄家公馆附近,这一处与津城老派富人们的居住区不同,以洋房居多,附近又有一条商业街,街上有几家戏园,街后头就是一个又一个四合院。
只是在寒冷的二月,再繁华的街道照样人烟稀少。
月红招就与庆乐班住在一处四合院里,他今年也是近四十的人了,在京戏这个行当,他还不算老,甚至称得上壮年,只是到底做过肺肿瘤手术,体能已不比年轻时,这些年在庆乐班一直负责教班里的学徒,偶尔上台,也爱唱青衣老旦,闺门旦类的角色是很少碰了。
只是如今,月红招却病得很重,只因当初黄自谙逼月梢就范时,就是拿庆乐班的人威胁他,打砸班里的道具也就罢了,还让捕房的黑皮来勒索巨款,庆乐班给不出钱,就直接打人。
月红招为了护着班主苏方云,头被人拿酒壶砸了,月梢照顾了他一夜,第二日就主动上了黄自谙的门,把自己卖了。
苏方云给月红招擦汗:“你这烧一直退不下去,大夫说你是心病,红招,看开些。”
月红招病得嘴唇干裂:“苏兄,想不开,实在想不开,我月家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让我父子二人都躲不过这一劫,我做父亲的保护不了他,惭愧啊。”
说着,月红招便忍不住流泪:“往后梨园提起我们家,怕不是都要笑着说,月家,就是让男人玩屁股的!”
苏方云安慰着:“咱们这行当,哪有什么贞烈的人?都是那些老爷眼中的玩意罢了。”
“可那黄狗不是善类,他快把梢儿玩死了!”月红招激动起来,俯身激烈地咳嗽着,竟是咳出了血来。
苏方云给他拍着背,想劝都不知如何劝,月梢被强迫着染了烟瘾,这是毁人的做法,就算黄自谙哪天玩腻了,他的劫难也才刚开始呢。
唉,先叫人端热水来给红招喝吧,苏方云这么想着,却听见一声柔软空灵的声音。
“月叔叔,您先喝水吧。”
在大半夜的时候,屋里突然多出个好听到耳朵发酥的声音,有极高概率会发生丧事。
苏方云心中悚然,猛地回头,就见一个高挑少年握住水壶提梁,壶口对准瓷碗一倾,水流注
入其中,一身镶毛边的黑色短打,配一件厚实棉服,素手雪白,如水葱似的。
那少年琥珀色的凤眼一转,嘴角勾起,分明是清丽之极的佳人,却因他容色太盛,气势冷冽,让苏方云心中升起突见斑斓猛虎从林中漫步而出的畏惧。
月红招却望见故人之子,情不自禁唤道:“寅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