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质疑:“你是俄国人,东北人不喜欢俄国人,你们在海兰泡制造过惨案,那里还有很多日本人,之前日俄才在东北打过仗,你长时间留在中国国内是不好的。”
日俄战争是1904到1905的事情了,那时通感六人组才通过通感认识彼此没多久,都是对战争没什么概念的孩子,长大后才知道,如果小熊不是和沙皇天然对立的反贼,可能寅寅不会给他好脸色。
“那我就
() 在西伯利亚等到春天再去接寅寅。”格里沙对这些事无所谓,他不怕冷,也相信自己在西伯利亚能找到饭辙,因此更关心秦追。
露娜:“你们就这么商量好了?”
菲尼克斯是二郎腿的坐姿,双手优雅叠在膝上:“作为主刀,寅寅是营救罗恩计划的核心,我们不能失去他,有必要将他的健康放在最高级。”
露娜感慨道:“我才打过一场枪|战,你都没这么担心过我,莫非是本鹅太过坚强,让你忘记了我也有脆弱的时候。”
菲尼克斯看着露娜,先问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在判断出你这一路不太平后,立刻出发,带着家伙和人手去巴拿马接应你了?”
露娜默默点头,菲尔这点没得黑,有事他真上,对一个富家少爷来说,能穿过大半个美国(这时期的美国治安同样烂得出奇)来接小伙伴实在是很够意思。
菲尼克斯继续问:“你是不是带着近五十个印加战士,手里六十条枪,子弹上万发?”
露娜捂脸害羞:“也不全是战士,我表姨也来了,主要是照顾我的生活。”
菲尼克斯:“所以啊,我多操心一下位于东亚、身边没有几十个战士和表姨保护照顾的人怎么了?”
“说不过你啦。”露娜表示不聊了,她去找表姨讨鸡腿吃。
她下线了,只留格里沙和菲尼克斯对视。
看着熊崽清澈的绿眼睛,菲尼克斯问道:“你先前考虑过寅寅能否适应西伯利亚吗?”
格里沙认真回道:“我考虑了,要是他冷得受不了,我可以把他裹在衣服里背着他走,但他现在看起来是包在衣服里也会受不了的样子,那我就等等他。”
如此直线的熊式思维让菲尼克斯一阵无力,他决定往后多与这些人沟通交流,不然他怕自己在某天会猝不及防地听到“我们决定直线冲到对面的阵地,再丢他们一发震天响的手|liu|弹”这样的话,真这样的话,他会和妈妈一样高血压发作的。
秦追也不想病,他这辈子的底子本来就不行,秦简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血,他出来时才四斤半,放现代是要放保温箱里的,身处清末,全靠郎善彦这个儿科圣手硬生生将他养了下来。
但就算自小补品没少吃,侯盛元也说过“你要不是生了副黛玉骨,以你的悟性,和我这几年的教导,至少得是和李升龙一个档次的高手”。
在才过去的1915年里,秦追常常上夜班,本就不厚的底子被熬薄,抗病能力便更差了。
好在喝中药和青霉素双管齐下是管用的,秦追发了一身汗,睡醒时感觉松快许多,知惠没在屋里,手背的针已经拔了,应该是知惠守着他把药打完,拔了针才去忙别的事。
有人问他,“寅哥儿,你可好些了?”
秦追转头,看见一张细眉细眼的容长脸,是很经典的满人面相,这人一身浅灰长衫、毛边马甲,气质温文。
“德福哥?”
“诶。”那德福应了一声,为秦追掖被子,“我
开春就要念北洋大学堂的预科了,正在附近找房子租,龙爷仗义,立时帮我找了好房子,你一病,他就把我找来了,可惜我妈还在京城里看房子,不然她这会儿也要围着你。”
秦追打量着那德福的脸,觉得有些眼熟,看了一阵,蹦出一句:“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去看戏,那时候有班主说过,你要是唱戏,也能出头。”
“怎么突然说这个?想要哥哥和你上台搭一台?若你不嫌弃,我当然愿意了。”那德福乐呵呵的,“我可是大戏迷,唉,我要是在南方,杏社的中流砥柱就该是我了。”
秦追道:“不,我还是觉得你做读书人更合适,我在戏台上唱够了,那儿麻烦太多,往后专注行医就好。”
那德福道:“你做什么都好,别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是干什么都能做状元。”
两人聊了一阵,那德福说熬了汤,要去端过来给秦追喝,秦追躺着,心中纳罕。
小时候他都没发现,如今看了15岁的那德福的脸,他才发现,德福哥本也该是京剧里的名旦,幼时因家贫被卖给私寓名角做手把徒弟,十几岁成名,后来不知怎的染了烟瘾,死的时候三十出头,据说没有家人管他,最后是梨园工会凑钱给他下的葬。
但在秦追所处的这个时空里,那德福只是一个喜欢看戏的学生,往后要去北洋大学堂,做了个知识分子。
秦追自己是梨园里待过的,他想,德福哥还是现在这样好。
他并不知道原历史的那德福过得如何,也不知道栀子姐和二香如何,但她们若在,不会不管那德福。
窗外暮色四合,可见秦追睡了多久,菲尼克斯却在此时联系了他。
秦追关心道:“你那边是凌晨吧?怎么起这么早?”
菲尼克斯回道:“在火车上睡不好,你不也是这样?”他踟蹰一阵,又说,“有事要和你说,我把格里沙也叫来。”
秦追歪头,耐着性子看两个少年和他说了等到开春再出发的事。
菲尼克斯说:“格里沙会在西伯利亚等到春天,到时候路会好走很多。”
格里沙道:“多等两个月而已,你在龙爷的庇护下隐居一阵,把身体养好,等到三月多出发,我们也有半年的时间去瑞士。”
他们的语气很强硬,没有给秦追留什么反对的余地。
秦追看着他们,两个少年到底年岁不大,还是移开了目光,不再和他对视。
“好样的,学会合作了,我好欣慰啊。”秦追轻笑一声,顺着药味往床边一探,摸到一盆药汁,这是秦追自研的第一个药方,专门擦身退烧用,效果不比酒精差,却比酒精更适合小孩用,是雷士德儿科的常用药。
秦追也是生病时要看儿科的年纪,他解开衣襟,跪坐在床上给自己擦后颈、腋下、胸口、腰,顺带把捂汗时的汗味都洗了。
看到寅寅带着汗迹的锁骨和雪白胸膛,菲尼克斯绅士地转开目光。
格里沙有些羞意,又觉得大家都是男孩子,看一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追问:“你的意思呢?”
秦追回道:“我养个把月就够了,拖太久没必要,我没那么娇弱,放心,等我和你汇合的时候,一定是健健康康、完好无损的样子。”
“还有,格里沙,你要怎么在西伯利亚生活呢?住旅馆吗?”
谈到这个话题,格里沙胸有成竹道:“我现在坐的是西伯利亚大铁路,过几天我就在贝加尔港下车。”
秦追:“嗯?你有熟人在那边吗?”
格里沙的语气轻松愉快:“雅什卡的爸爸有同事在那里工作呀,我可以陪他们一起,啊,我不会做抢匪去抢银行和有钱人,我只去做医生,那边其实是达瓦里氏营救被流放人员时的中转站,有很多人都冻出了一身伤病呢。”
见秦追和菲尼克斯一起变了脸色,格里沙忙解释着。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给自己把脉:“我病好后就去药铺里淘人参,至少弄根50年份的,也好让你们看看我在中医领域的实力,先前我是加夜班太多,也没来得及歇一歇就被坑得逃北方来,一直没时间调养,才虚到容易生病,但你们信不信,只要喝一个月的药,我就能把我的舌苔喝正常。”
他翻出自己的牛皮笔记本,开始在上头写药方,菲尼克斯和格里沙凑过去看,没能看懂中医的药方,他们连舌苔和健康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感冒时看舌苔,舌苔泛黄是风热,泛白就是风寒,这还是打小被寅寅灌输的“治病小窍门”。
反正寅寅的药方都很厉害的样子,两人可以不信寅寅的免疫力,却必然信任他的医术,便放心地下了线。
那德福给秦追熬的是鸭汤,里面撒了些薏米,吃起来很鲜,秦追胃口大开,唏哩呼噜吃完,吃相与知惠有三分神似,那德福一看,就知道秦追已经开始好了。
等知惠回来,拿到秦追的药方一看,才发现方子里居然有部分药材和回阳酒重合……
知惠劝道:“欧巴,你可悠着点,别把自己补得流鼻血了。”
秦追挥挥手:“怕什么,我之前给你开过补药,也是用这方子,你不是好好的吗?”
知惠一个倒仰:“什么?你给我的补药里放蛇胆和虎骨?难怪那阵子我精力过人,恨不得天天上房揭瓦!半夜坐在屋檐上抱着阿三嗷呜,挨了我妈好几顿打!”
秦追:“……洪知惠,你扪心自问,你哪回挨打不是你自己作的,关我清白无辜的药什么事?”
到底病去如抽丝,等秦追完全康复时,时间也走到了2月3日,也就是1916年的中国新年。
这是一个有趣的巧合,秦追和知惠的龙年春节最后是在龙家过的。
龙爷还把他们当孩子,因此买了许多烟花炮竹回来,让少男少女们放着玩,年夜饭时,龙家的长辈都给秦追和知惠发了红包。
春节的第二天,那德福跑来找秦追:“寅哥儿,你快看谁来了?”
秦追抬眼一看,就见一穿着精神厚实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提着一篮子鸡蛋和果干,对他露出朴实慈爱的笑。
“栀子姨!”
秦追眼前一热,幼时的回忆涌入脑海,几步上前,手脚都不知该放哪。
栀子姐拍了拍秦追的肩,落下泪来:“寅哥儿都这么高了,长得可真好,你这脸就是你阿玛和妈妈的模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