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菲尼克斯相似的金发男孩正坐在走廊上仰头大哭。
秦追叫了一声:“奥格。”
男孩就像被按了开关,哭声戛然而止,他转头,蓝汪汪的眼中满是委屈,脸上带着泪痕。
秦追朝他招招手:“来,我哄你睡觉,雅思敏,请端两杯牛奶过来。”
奥格登爬起来,噔噔噔,一路跑到秦追面前,扑入哥哥怀里。
雅思敏松了口气:“好的,菲尼克斯少爷。”
秦追就趁着侯盛元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做饭时,将《昭君出塞》的故事讲给奥格登听。
幼小的男孩
() 虽然怕热(),但腹部硬是被盖了毯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侧躺着,小脑袋靠在哥哥怀里,感受着背上轻轻的拍抚,顿时便不哭不闹了。
牛奶被送了过来,秦追举起杯子:“奥格,是男人就和我干掉这杯。”
奥格登一下从小屁孩被拔高成男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于是郑重接过杯子,和哥哥碰了碰,一饮而尽。
菲尼克斯:“哼。”
秦追没理被热得满心烦躁的荷兰仔,又把奥格登按下,接着讲《昭君出塞》。
先前讲到画师索贿不成,便将昭君的父亲诬陷流放辽东,接着就讲昭君如何在冷宫中借乐器弹唱吸引皇帝注意,然后请愿嫁给匈奴和亲。
京戏到底是清代成型的艺术形式,因而编剧会写流放地在辽东,连戏子登台时穿的也不是经过后世考据的汉服,但奥格登不会追究这些,他只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人陪了。
小孩眯着眼睛,看哥哥打开折扇,给他缓缓扇着风,哼着从未听过的调子,终于觉得安定下来,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起来。
秦追又躺好,拍着菲尼克斯身体的肚子,跟荷兰仔开玩笑:“要好好睡觉哦,不然格里沙就要抓住机会在身高方面反超你了。”
菲尼克斯凝视着他,许久,他小声说:“我觉得天使是独属于我的幸运,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就像我不喜欢奥格登在妈妈面前转来转去,你觉不觉得我很自私?”
秦追安慰道:“独生子都会有这种想法,你只是还没适应烦人弟弟的存在,等再过几年就好了。”
菲尼克斯面露希冀:“那时奥格登就不烦人了?”
秦追根据自己做弟弟的经验,诚实地回道:“那时你就适应他的烦人了。”
菲尼克斯被堵了一下,终于老实闭眼睡觉,而秦追下线吃饭。
侯盛元炖了龙骨藕汤,炒了苦瓜和茄子,蒸了老大一盘芙蓉蛋羹,虽是素菜为主,蛋白质也不少,饭是小米玉米和白米混着煮。
柳如珑也有他的绝活:“我腌了豇豆和萝卜干,这时节开胃正好,到底是南方,又湿又热,没个酸辣口的配着饭,真不知道怎么过了。”
侯盛元养徒弟,是从不在吃饭这事上限制他的,如今都讲究能吃是福,孩子胖才健康,秦追本就纤纤细细,又功课多,就该多吃进补。
因而秦追吃完一碗饭后,不用他出声,侯盛元就拿过他的空碗,又盖了几勺子饭进去,压实,摆秦追面前。
“吃完。”
秦追埋头苦吃,两只狗也在他脚边,对着盘子里的饭食一通苦吃,吃完还有骨头啃,毛绒绒的小身体被养得圆滚滚。
知惠趴在桌旁嗅着:“好香,阿玛尼在攒钱,我们都吃不了这么丰盛。”
朝国的局势并不好,德姬母女栖身的南家更是成了摇摇欲坠的老树,如今德姬正在偷偷卖地,准备带知惠离开,连买家都找好了。
根据德姬的预估,她可以弄到三十两的黄金,到时候就藏在她和知惠的衣服夹层里,再背上衣服和
() 干粮,跑没问题。
她们已经准备出发了。
秦追则是早在几个月前就通过寄信的方式联系到了赛掌柜,要到了东北朝族人聚集地的消息,以通感的方式与德姬、知惠说明情报,又告诉赛掌柜,会有一对朝族母女来投靠他,委托赛掌柜为她们购置南下的车票,车费旅费附在信中,只要让这对母女抵达廊坊就行。
而秦追也会北上,在廊坊接应她们。
这一路对德姬母女来说自然凶险,但又是她们不得不走的路,因为东瀛正入侵朝国,朝国抵抗不了多久了,待南家一倒,知惠的生父,一个东瀛军官便会来寻德姬的麻烦。
德姬从东瀛人手下逃跑的时候,可是拿花瓶砸破了那个男人的头啊。
时间一走就到了秋季,秋收一来,侯盛元就该回山咕屯收租了,而且他也想去看看徐露白。
按照侯盛元的想法,他打算把秦追托付给卫盛炎,自己独自北上。
秦追却有自己的借口。
孩子掸掸衣袖:“我想回廊坊看我阿玛,干脆和您一道走。”
侯盛元忍不住道:“你今年七月在黄浦江边烧了一百斤纸钱,还不够你阿玛花的?”
秦追感叹:“万一在申城烧的钱,他没收到呢?我还是到祖坟边上再烧一遍比较稳妥。”
秦欢年年给他烧纸钱,他都没收到,可见天地银行业务能力存疑。
侯盛元觉得这小孩想得忒多,只能给他买票:“本还说收租这段时日不用带小孩呢,你怎么还跟师傅的脚呢?”
罢了罢了,约莫这个岁数的孩子都黏大人吧。
秦追就这么踏上了北上火车,柳如珑和金子来还有堂会要唱,不能来送,卫盛炎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曲思江在火车站与他们依依惜别。
曲思江给秦追手里塞糕点:“带着路上吃,别饿着,寅哥儿,这一路山高水长,哥在申城等你回来,你记得替我向彦叔问好。”
秦追回道:“安心,我记着你呢,我阿玛也一直记着你。”
两小孩手拉手,氛围友好和谐。
卫盛炎就红着眼圈,不断念叨:“狲子,你带着小追可要小心,路上拐子多,你别贪吃贪睡,让孩子被人拐了都不知道,你自己也当心,别贪肥肉吃,咱家不缺那一口,你回来了我给你做烧鸭……”
侯盛元满脸不耐烦,将重心压左脚站着,嘴耷着:“哦。”
待火车鸣笛,卫盛炎和曲思江还追着车跑,一边跑一边喊。
“一定要看好孩子!”
“寅哥儿,早点回来!”
侯盛元拉开窗户,冲他们挥手:“回去吧,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秦追捧着饼饼,有些哭笑不得:“整得和生离死别似的。”
侯盛元坐下:“你师伯就是那样的人,婆婆妈妈,但也重情重义,你坐里边来。”
他将徒弟拉到座位里面,自己坐外面,单手搂住秦追,显然是把卫盛炎那些叮嘱记在了
心上。()
这厢火车晃晃悠悠,那厢南家天翻地覆,南家家主端坐主座,南夫人在下方哭诉:“我们的女儿怎么能去陪那些东瀛人?她还是个孩子,让她去了的话,她一辈子都毁了,难道我们家就没有别的漂亮女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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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家家主闭上眼睛,沉沉一叹:“有。”
德姬便是罕见的美人,她的女儿知惠也很漂亮,她们受了他多年庇佑,也该回报他了。
南家家主想,他的嫡女出身高贵,往后该有更好的姻缘才行。
于是他便吩咐下仆,去唤侧室德姬来此,不料下仆却回道:“德姬夫人携三小姐外出采买制作夏衣的布匹,还想给老爷也买些东西,方才出门去了。”
作为妾室,德姬不仅貌美可爱,还有不错的女红厨艺,因而才得到南家家主的宠爱,听到她说要为自己备新衣,南家家主心下一软,挥了挥手,也不说让下仆去找人,只说:“等她们回来了,让德姬来见我。”
殊不知德姬此时已换上男装,用化妆品将脸抹得通黄,带着同样扮作男孩的知惠站在她的田庄里,将房契地契都交接出去,抱着女儿上了骡。
知惠靠着母亲怀中,问道:“阿玛尼,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德姬回头最后望了那养育她的城镇:“不知道,但现在我们要去清国投奔你的欧巴。”
从那孩子教她们学汉语起,德姬就知道寅寅是清国人,可她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寅寅是她的孩子,是她流产后又投胎到了清国的孩子,只要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安慰,觉得在这世上不是没有牵绊的风筝,即使去很远的地方,也会有人接纳她们。
她是鸟,家族养育她长大,是为了让她去歌唱舞蹈,讨好那些有笼子的男人。
德姬不希望知惠也做鸟,所以她要带知惠飞走,除非有朝一日这片土地能让她们做人,否则她们就再也不会归来。
她架着骡,轻轻一摆缰绳,骡子便慢慢奔跑起来,上了田间小路,轻盈的风吹着她们额前的碎发,拂起衣襟,蹄声阵阵,震荡着她们的心弦。
知惠努力坐稳,不知前方等待她和妈妈的是怎样的生活,但只要妈妈不需要再给哪个讨厌的男人做妾,那就怎样都好。
她心中默念:欧巴,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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