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赔罪了。
能让她赔罪的,蔡甜是第一人。
梁夏嘴角抿出笑意。
蔡甜也是一愣,微微摇头,“能者,总有些?不同常人之处。”
九号性子桀骜,耐心有限,但?不是纯恶之辈。
蔡甜端起酒,隔着桌子,跟梁夏虚空碰了碰。
两人是师徒,似母女,像姐妹。
这酒属实不错,没有酒味,宛如饮品,透着股花瓣的清香,像是在喝浸过花的清晨露水。
但?酒劲极大,基本半盏就醉,何况是没喝过酒的窦氏。
窦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季晓兮吓得?一哆嗦,菜掉进碗里,“叔?”
“没事,我没事,你吃你的。”窦氏摇摇晃晃。
他没丝毫醉酒的感觉,但?眼神莫名朦胧模糊起来。
他努力?眨巴眼睛去看蔡甜。
“我想问你一句话。”
“……好。”
窦氏是被家人卖进宫里的,从小就在尚衣局跟着师傅学做衣服,从来没做过不该有的梦。
他人生前十几年,脚踏实地,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就想着存些?银钱,等到了出宫的年龄,他就拿着钱开个自己的小衣服铺子,然后找个品行端正的妻主成?家生女。
朴实的愿望,却毁在了先皇的一场醉酒。
窦氏当时死了的心都有了,既恨又怕。
恨先皇,怕先君后。
谁人不知道那是个善妒的疯子,要是被他知道了这事,自己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窦氏花了几乎全部?的储蓄,终于买通起居郎疏通关系出了宫。
身上已经没有更多?的银钱了,是师傅的夫郎接济他,帮他在望水巷租了个小院子,让他给裁缝铺子做做衣服什?么的。
从知道自己有孕起,窦氏觉得?天都是灰色的,阴沉沉,像大雪来临前的征兆。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窦氏感觉头顶的云层越来越厚,已经逼近他发梢,随时都会?掉下来吞噬他。
一个十六七岁,没有妻主没成?家的男子,突然有了身孕……
窦氏都不敢想象自己将?来要怎么活,前路无论如何去看,都像是置身于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看不见光亮寻不到未来。
他想,他也许会?死在临盆那日。
他每日重复地活着,静静地等待头顶的大雪将?近,静静地等着自己被暴雪所淹没。
直到忽然有一天,一个老?爷子从他面前经过。
对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他的长相,像是在确定?是不是他,然后“哎呦”一声,缓慢地,扶着地,伸直腿,倒在他面前。
窦氏,“……”
窦氏径直走?了过去,是老?爷子伸手?拉着他的衣摆,说,“你倒是扶我一把啊,没坏处的。”
窦氏的人生也只能这么坏了,再坏不过就是一尸两命。
他认栽,把老?爷子扶起来。
这一扶,像是打开了一个契机。
寻常的日子变得?幸运起来,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头顶层层叠叠的铅云掰开一丝缝隙,将?光照了进来,给了他喘息的机会?跟活的希望。
这缕光,就是蔡甜。
隔壁突然多?了个模样冷艳又好看的女子,言谈举止皆透着股贵气,窦氏一时自卑到不敢出门遇见她,怕她笑话自己,怕她看不起自己,但?又忍不住去偷偷注意她。
窦氏始终记得?,是蔡甜主动上前敲门,问他借了把尺子,说她想当个夫子,但?没有教书的经验,书院里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