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惜已转脸看向外间被宫墙割成四方四正的天空,淡淡道:“您行走四海,见多了人间艰苦,比这宫墙里任何一个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人都明白,朝堂的安稳,对黎民有多重要。”
闻三五浑浊的眼睛里浮起震惊,实在难以想象,这种话竟然能出自一个娇贵的少女口中。
“太子一旦身亡,南景必陷入争储风波。内忧一旦生,外患便会紧随而来。所以,当时皇后去请您,您毫不犹豫地跟来了。”
苏念惜再次看向闻三五,不顾腰上的伤,深深拜下,“我替太子,替南景的百姓,替我苏家在风凉城誓死捍守的将士,替我的阿爹,多谢闻大夫,弃一身自由,为这天下太平,入东宫,救南景未来之主。”
小姑娘的语气并无多少起伏,甚至带着几分娇软。
可闻三五的心潮却被掀得犹如惊天骇浪!
他的心思从未与人提过,缘何会被这么个懵懂天真的小姑娘看破?
好半晌,他才低声开口,“郡主真是折煞老夫,您如今的身份,老夫如何能受您如此大礼?”
苏念惜抬起头,弯了弯唇,“您悬壶济世功德满身,我便是给您磕个头,您也受得。”
闻三五一下被她逗笑了,捋着胡子摇摇头,道:“小丫头真会哄人。苏将军那个大憨儿,怎么偏生出你这么个机灵的闺女?”
苏念惜眼带浅笑,道:“那我就当您答应了。”
闻三五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拿人命换药,太子殿下若是知晓,只怕会动怒啊!”
“闻老,”苏念惜转脸,看向裴洛意所在的药堂处,轻缓道:“太子殿下是这世间的清风霁月,是能叫南景百姓安居乐业的未来一国之主。他只需好好活着,去完成他要做的事儿。那些阴暗龌龊,有我去处理,而殿下,不必知晓。”
她收回视线,冰冷视线再次看向闻三五,“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三五的心下直颤。
这小姑娘,哪儿来这么强的气势?
这是在要挟他呢!敢告诉太子殿下,她不会放过他!
这是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嘛!!!
嘴角抽了抽,点头,“明白,太明白了。”
冷着脸的苏念惜倏而一笑,抬手。
碧桃立时掏出从随身带的行囊里掏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
闻三五瞧过去,只见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盒子,拿起来掂了掂,也很轻。
“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纵使方才被苏念惜吓着都没露出此时这震惊的神情,“这,这是?!”
“北疆的酒叶。”苏念惜道,“知晓您不能多饮酒,这酒叶嚼口,味如烈酒。北疆之人常以此物提神暖身,我想着闻大夫或许喜欢,就托人从北疆带了一些过来……”
“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这东西不算稀奇,却难在能带到京城还保持酒味不散!那可真是有价无市了!
闻三五乐得都快蹦起来了,拍着胸脯道:“试药的事儿交给我!”
苏念惜轻笑,福身,“那就有劳闻大夫了。”
随后告辞,正要离开。
闻三五忽然将桌上配好的药材包起来,又拎了旁边一个瓷盒,一道递给碧桃,道:“这个,三碗水熬一碗,早晚服用。这个,回去贴在腰上,三五日就能好。”
苏念惜意外,还以为他方才在给太子殿下配药,没想到竟是给自己的?
闻三五干咳一声,“你这酒叶子贵重,当是老夫给你的回礼。”
苏念惜一笑,分明刚刚就准备好了,哪里能是谢礼?
却并未多言,令碧桃接过,告辞离开。
算着时辰已耽搁不少,还想再去看一眼太子殿下便离开。
不想早在廊下候着的玄影迎了过来。
低声道:“郡主,金威吐了点东西出来。”
金威,正是苏念惜先前抓住的那个指认裴洛意的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