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沈落听的。
亦或是两则都有。
曾经的顾轻延,像是裹满了刺的刺猬,拒绝被人看穿他缺爱的内心。他一直在用仇恨,麻痹自己。
说服自己,他觉得他的人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复仇。
幸福,这个词,跟他的人生不会产生任何关联性。
可现在,他认清了内心,他想亲手把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地全部拔掉,然后把他千疮百孔的内心,摊开给她看。
“顾轻延,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这话,让顾轻延面部神情愣了下,好看的剑眉,微微拧着。何止是辛苦呢,他回望他这三十年,好像都没真正地幸福过。
唯一的幸福,就是大学时候被她追,被她那么单纯的,炽热的爱着。可他是别有所图的,所以他也没感觉到多温暖。
因为那时候的他,很纠结,很矛盾,一边被沈落吸引着,一边又强逼着自己恨她。
沈天华从楼梯上摔下来,中风之后,沈氏集团落到他的手里,对他也是一种煎熬。他没办法在自欺欺人下去了。
折磨她的同时,他的内心也饱受煎熬,默默地暗地里保护她,又不想被她发现,还一边说言不由衷的,心狠的话,他哪里是说给她听的呢。
其实他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啊,他在逼着自己不爱沈落。
沈落对他越冷,他才能复仇。
见他沉思,她抿唇:“我不是故意提到你的伤心事的。不想说,就不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夫妻。
沈落尊重他。
修长的手指,被他紧紧地牵着,十指缠绕。
他沉声开口:“想听我的故事?”
“嗯。”只要是关于他的,她都想知道。
曾经的沈落,也是这样,疯狂地想探听他的过往,但他总是含糊其辞,拒绝被她知道。
他不愿意把伤口,展现在她面前。
现在,他挺乐意。因为夫妻,要坦诚。
顾轻延捏了下她的指尖:“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餐馆。我没有童年,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开始在小餐馆里帮忙,擦桌子,扫地,端饭,收钱。我父亲炒菜很好吃,客人很多。母亲很会持家,节俭,她负责采购,管账。小餐馆,就我们三个人。”
“我爸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他希望我比他有出息,所以我有做不完的作业。每次考试,如果没有考到第一名,就会回去挨揍。小时候,我也挺恨他的,他每次打我,都是下死手。他说他打我,总比以后没出息,到了社会上,被别人教训强。”
“落落,你知道吗。我在棍棒教育下,打压教育下,每次都是年纪第一名。可我爸妈还是没有对我笑过。他们反而对亲戚的孩子,比我考试差很多的孩子,展露笑颜。在我的记忆里面,他们没有夸过我一次。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考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骄傲使人落后,你要虚心。”
鼻尖渐渐酸涩,顾轻延停顿了下,没在继续说下去。
曾经他很想得到父母的夸奖,他没有童年,当别的同龄人在游乐园,在公园坐跷跷板,拍照,踏青的时候。
而他始终都在擦桌子,端饭,捡碗。明明是一双白嫩的手,却过早地爬上了薄茧。客人说,他爸是个好人,可他爸只是对外人那样,对他,是很严苛的教育。
客人夸他父亲饭菜做得好,可他没有吃过一次。他想吃的菜,总是会被客人看中,然后被母亲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