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帘,窗外依旧是黑沉一片,但是风沙似乎已经停了,夜空静寂无垠,犹如笼罩着黑色纱幕。
整座观测站都还在沉眠之中,封鸢去盥洗室洗漱完,很是无聊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觉得自己此时起床实在不算是什么好决定。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门外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观测站不可能流窜进来小偷强盗之类的袭击者,而这个时间点又似乎不会有别人来找他。他拉开门,果然看见了刚好到门口的言不栩和阿伊格。
言不栩看着他一秒钟,忽然笑道:“我还想着要是敲门吵醒你睡觉,你会不会打我。”
“我脾气有这么差?”封鸢侧身让开门口,示意言不栩和阿伊格进来,大概是风沙的缘故,两个人看上去都风尘仆仆,“先进来,风沙停了?”
“后半夜就停了。”阿伊格在门口蹦跶了两下,企图把自己身上灰尘砂砾震落一些,“我们怕早上又变天,就赶紧回来了。”
“伽罗没再跑吧?”他抬起头问。
“没有,”封鸢摇头,不经意地道,“赫里女士来了,她用秘法将伽罗的灵性重新稳固了一下,她现在应该还没有醒。”
阿伊格问“赫里女士是谁”,而言不栩要坐下动作一顿,道:“她怎么忽然来这里?”
“她说是因为看到南音昨天传递回去的报告,”封鸢道,“提到了巨人族群迁徙和伽罗,她就来了,对了,她和伽罗聊了好一会儿。”
“她们说了什么?”言不栩挑眉。
“一些关于占卜的事情。”封鸢将之前与伽罗谈论的内容简单转述,当然,略去了他尝试占卜的片段。
阿伊格听得云里雾里,但却依旧能从中提取出来某些关键信息,比如,占卜会给占卜者带来一定程度的、累积的伤害,而对于这种伤害,伽罗本人竟然完全知晓。
“她可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阿伊格咬牙切齿地道,看上去似乎很想把自己的妹妹抓过来打一顿的架势。
言不栩淡淡道:“你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她不能再回族群里去了。”阿伊格神情阴沉,“最好以后都不回去。”
“她会同意?”言不栩淡然道。
伽罗虽然还是个未成年,但她是个觉醒者,又是大祭司提亚和艾灵的学生,按照巨人族群的传统,她成年后大概率也要担任大祭司,所以哪怕现在她的病情好转,如果再次回到族群里,也不过就是重复从前而已。
“只要不频繁的接触禁忌,”封鸢斟酌道,“只是使用普通秘术,应该不会继续恶化?”
“那也不行,再回去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阿伊格停顿了一下,低声道,“而且如果让那帮人知道她身体虚弱,不能长时间作为神师,一定会逼她结婚,然后生孩子,直到生出下一任能继承她神师位置的孩子为止。”
“这……”封鸢叹了一声,“那还是别让她回去了。”
“我过去看看她。”刚坐下没多久的阿伊格又站了起来,“如果一会儿天亮后天气好我们就是马上出发。”
封鸢略一沉吟,道:“一起去吧。”
“我先去看看她醒没醒,要是没醒我就回来,”阿伊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你们等二十分钟,要是我没回来就说明她醒了,你们再过来。”
“好。”
阿伊格推门而走,封鸢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言不栩,心想自己是现在就告诉他困住伽罗的禁制被赫里撤了,还是等一会儿去病房的时候再等他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主动提好像有点太刻意了,显得很心虚的样子……
“你看我干什么?”言不栩蓦地道,“我脸上有灰?”
封鸢本来想摇头否认,但他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只能讪讪道:“有,有一点。”
“那我去洗一下。”
言不栩说着起身去了盥洗室,镜子里映照出他灰头土脸、头发凌乱的形象,他沉默地看着自己几秒钟,开始纠结要不要洗个澡,如果洗吧,过一会马上又要去外面,说不好还会再次遇上风沙,分分钟吹和现在相差无几,可是如果不洗,看上去又实在很像一个捡垃圾的,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封鸢叫道:“你昨天吃晚饭了吗?我还有昨天留下的面包。”
言不栩洗了脸,又擦了擦头发上的灰尘,推门出去:“没有。”
虽然他不饿,但他还是从封鸢手里接过了小面包,随口问:“你带的?”
“没,昨天医疗室值班的护士给的。”
柳医生给护士们送了夜宵,值班室的护士不知道哪来的面包,来给柳医生的时候顺便也给了封鸢一个。
言不栩道:“别人给你的,你再给我?”
封鸢一伸手:“不吃还回来。”
言不栩丝毫没有还回去的意思,玩笑似的道:“你就不能说得好听一
点,比如,专门给我留的。”
“那你饿死算了。”封鸢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哦对不起,忘记了你饿不死。”
“别诅咒我。”
言不栩将面包吃掉,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走过去,阿伊格并未回来,大概伽罗已经醒了。言不栩低头看了看手里面包袋子,这东西没什么味道,如果是往常他大概根本不会吃,但是封鸢给他就另当别论,他下意识捏了一下手指,面包纸袋子发出“刺啦”一声响,封鸢一把将塑料袋从他手里夺过来:“好玩吗?”
“……还行。”
“你怎么和我家猫一样,这么喜欢玩塑料袋?”
虽然系统不是一只真猫,但是它有时候和猫真的很像,比如手欠这个毛病,永远改不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艾兰为什么懂兰诃语。”言不栩决定换个话题。
“我问过伽罗,”封鸢道,“艾兰似乎并不是从她的老师,也就是前代大祭司提亚那里学到的,她有另外的获取途径?”
“这东西连历史学家都无法破译,她又是怎么学会的。”言不栩微微皱眉,“除非……她和放逐者有什么关联?”
“或许还有别人会懂得兰诃语呢。”封鸢毫无根据地乱猜了一句。
“不过,我觉得地下遗迹里那写着兰诃语的石板,或许曾经是用来占卜的仪式材料,”他停顿少倾,若有所思地道,“有没有办法,能让伽罗辨认那段石板上的兰诃文?”
“办法当然是有,但都需要一定的灵性,”言不栩道,“她看不见,只能依靠灵性感知,按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短时间内做不到。”
封鸢想重塑伽罗精神体的手又蠢蠢欲动起来。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伽罗。”言不栩站起了身,“她应该醒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了医疗室,值班室的护士都已经认识了封鸢,笑着和他打招呼:“来看伽罗?她刚醒来,脸色好一点了,还说自己能感觉到饿了呢。”
“那就好。”封鸢点头回应,“辛苦你们了。”
“没事,应该的。”
言不栩从他背后凑过来,低声道:“这就是给你面包的那个护士?”
“不是,”封鸢不在意地道,“是另外一个。”
言不栩轻飘飘道:“你人缘还挺好。”
怎么走到哪都和人家挺熟的?
封鸢没在意,推门进了病房里。
“……你不能再偷跑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你跟着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我到时候还得保护你,拖油瓶。”
封鸢略有些诧异阿伊格已经知道了伽罗的占卜结果,但转念一想,他能猜到的事情言不栩肯定也能猜到,阿伊格知道真相也就不奇怪了。
“我知道了。”这一次伽罗没有再反驳,她朝着封鸢进来的方向微微侧过身,大概已经意识到他进来,嘀咕道,“我不会再跑出去了。”
封鸢等着言不栩询问禁制怎么不见了,结果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抬眼冷淡地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伽罗,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