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将李城南喊进来问话,果不其然,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问出来,只问出了他在蜀中成的亲,至今仍然觉得蜀中是第二个家乡。
包大人:……
算了,意料之中。
就在包拯和公孙策准备去牢房审犯人的时候,刚才在公堂上把胡西霸气个半死的两个少年郎匆忙跑来。
俩人看到李城南也在的时候加快脚步,接下来的话也不好让李县令听见,他们还是先和公孙先生说吧。
不是他们觉得李县令没本事,而是这事儿真的不好让他听见。
公孙策拱手示意,然后和两个小孩儿去外面说话。
赵仲针喘了口气儿,“先生,您不知道我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苏景殊的表情一言难尽,“朱姑娘说她看到了杀害她爹的凶手。”
县令和属官平时住在县衙,念奴娇里的姑娘们需要另外安置,县衙里不少官差的家眷都出来帮忙。
那些受苦的女儿家不好在男人面前表露情绪,看到同为女儿身的女眷们才敢放声大哭。
苏景殊见过无忧洞中的女子被救出来后的反应,和那些刚救出来时行尸走肉般的受害者相比,念奴娇里的这些受害者竟然还算好的。
() 他当时正在给小金大腿讲民间的女儿家有多难过,说着说着就看到朱丽儿神色仓皇的找过来,说是见到了当初杀害她爹的凶手。
凶案发生在蜀中,却在中牟发现了凶手,朱丽儿指认的那人还是李县令的夫人,要不是她言之凿凿确定就是李县令夫人,苏景殊甚至觉得她在胡乱攀咬。
好吧,他现在还依旧觉得朱丽儿认错了人。
朱丽儿说十年前她娘病逝,她爹抬了房小妾进门,那小妾名为张银花,进门后待她极好,没想到就是那么个温柔和善的女人会趁她爹受伤的时候将她爹害死。
苏景殊觉得这个案前提要隐藏了狠多消息,最最重要的就是张银花为什么要杀她爹。
吴氏和胡西霸杀周家大哥是为了周家的家产以及当一对儿名正言顺的原样,张银花为什么要杀夫?
如果是为了钱财,朱丽儿刚才说的时候应该会提到,但是她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只说张银花杀了她父亲才让她沦落到人贩子手里。
而且世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前脚刚说她爹被长钉所害,后脚杀父仇人就出现在跟前,不可能啊。
别的不说,成亲总讲究门当户对吧。
李城南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年纪轻轻便已经当过好几l个地方的县令,他的妻子不说是达官显贵家的女娘,家世也不会和他差太多。
朱丽儿说杀害她爹的凶手是她爹的小妾,就算本朝二嫁很常见,这样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连接触的机会都几l乎没有,怎么可能成为一家?
苏景殊拍拍脑袋,感觉CPU有点过载,“先生,您是不是也觉得很不合理?一定是朱姑娘看错了对吧?”
公孙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李县令来中牟之前在蜀中任职,他夫人是蜀中人氏。”
苏景殊:啊?
难不成是真的?
赵仲针两眼蚊香圈,“先生,这是不是太巧了?”
让他来捋一下现在的情况。
十年前朱丽儿的爹被小妾杀死,她爹死后那个小妾跑了,她沦落到人贩子手里辗转来到念奴娇,然后一直在念奴娇里当端水丫头。
李城南夫人以前是朱父的小妾,杀了朱父之后嫁给了李城南,然后随着李城南来到中牟县生活。
朱丽儿在念奴娇的时候不能出门,李城南夫人也不会去烟花之地,两个人同在中牟却从来没有见过面,直到今天官府派兵将念奴娇中所有人员都带到县衙,朱丽儿才知道她的杀父仇人也在中牟。
应该没什么漏掉的信息吧?
不是,先生您自己想想,这合理吗?
两个少年郎恍恍惚惚,坚决不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公孙策安抚的拍拍他们的肩膀,“如今离朱姑娘之父被杀已有十年,朱姑娘连她父亲葬在何处都记不得,怎么确定李县令夫人就是杀害她父亲的真凶?”
苏景殊缓缓神,回道,“她说她的杀父仇人眉间有一颗痣,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
可是世上眉间有痣的人那么多,她怎么确定李县令夫人就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
公孙策垂眸想了想,找到朱丽儿仔细询问她父亲被杀的线索,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等朱丽儿被带下去,苏景殊这才问道,“先生,您觉得会是同一个人吗?”
他再听一遍还是不觉得。
赵仲针也不觉得。
公孙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知道世上什么样的巧合都能发生,朱丽儿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还得看李县令夫人那边是何情况,“景哥儿,李县令待会儿设宴款待包大人,你和包大人一起出席。”
苏景殊打起精神,“先生有何吩咐?”
公孙策慢条斯理的说道,“李大人在蜀地成亲,对在蜀中任职的那些年颇为怀念,景哥儿是蜀中人氏,应该能和他聊得来。”
苏景殊一点就通,立刻拍着胸口应下来,“先生放心,我陪客很有经验,一定把李大人陪的找不着北。”
套话是吧,他懂。
赵仲针遗憾的摇摇头,他怎么就是京城人氏呢?
公孙策无奈,李县令是主家他们才是客人,就算要套话也不能喧宾夺主。
苏景殊小鸡啄米般点头应下,看屋里的李县令已经离开,然后进去和包大人说朱父被杀的最新线索。
包公:???
怎会如此?
苏景殊建议道,“大人,您可以将李县令的夫人一起请来吗?”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县令这个蜀中女婿到底还是远了一层,不如他们老乡之间直接对话。
虽说男女有别,但他还是个小孩儿,旁边又有那么多人陪着,不用讲究男女大防。
以前总嫌弃长的晚和同窗们格格不入,现在这种时候长的晚还是有好处的,不愧是他的个头儿,就是懂事。
小小苏摸摸自己的脑袋瓜,夸起自己来毫不含糊。
包拯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李城南是个糊涂县令,当官糊涂感情上也精明不哪儿去,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如直接见他夫人一面。
赵仲针兴致勃勃的问道,“包大人,我和公孙先生能蹭饭吗?”
吃不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知道县令夫人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包拯叹道,“殿下,这得看李县令同不同意。”
时候不早了,他先去找李城南。
红日西斜,的确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
等饭的这点时间里苏景殊和赵仲针继续分析县令夫人是凶手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凶手真的是她,她为什么杀害朱丽儿的父亲?
朱丽儿的父亲是什么人?难不成是强抢民女的恶霸?还是说他平时对家里人非打即骂,打的小妾忍无可忍所以只能痛下杀手?
这些问题朱丽儿那儿问不出来,她只知道她爹对她特别好,回忆当年也会美化她爹的形象,还得从县令夫人身上下手。
另一边,李城南哀哀戚戚回到房间,看到同样刚从外面回来的夫人悲从中来。()
包大人让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前去,是不是委婉的劝诫他们夫妻俩今后就算过的穷苦也要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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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失职的县令,此事汇报上去十有八九要被免职,免职就没有俸禄,他们夫妻也不能只靠家人接济生活,今后肯定要过几l年苦日子。
包大人询问他们夫妻感情如何,定是问他们夫妻能不能共患难。
夫人,为夫对不起你啊。
县令夫人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眉间一点痣不损颜色,不施粉黛也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平日里烧香念佛,出门遇到无家可归的乞儿从不吝啬钱财,今天县衙来了那么多被拐骗掳卖的可怜女子,账面上的银钱不够她想也不想直接拿出家里的钱来垫,身体虚弱也还是在外面安慰了那些女子一下午。
让百姓来说,他们夫妻俩都是顶顶好的大好人。
如果县太爷能硬气点就更好了。
李城南回来后愁眉不展,夫人不明所以,“夫君,你怎么了?”
“夫人,是为夫对不起你。”李城南握住发妻的双手,一脸凄楚,“为夫无能枉为县令,包大人亲临中牟审案,为夫罪无可赦,今后要委屈夫人陪为夫过苦日子了。”
“夫君,你我夫妻一体,说这话就见外了。”美人眉头舒展开,眉眼弯弯,“只要夫君在身边就不苦。”
李城南抱紧发妻,感觉积了八辈子的德才娶到这样好的妻子,“夫人,为夫设宴款待包大人一行,包大人方才问及你我夫妻二人感情如何,又请夫人和为夫一同出席,十有八九要说免职之事。为夫对此责罚无话可说,到时夫人莫怕。”
包大人看上去严肃,实际上是个心细如发的好上司,夫人不要觉得害怕。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免职还是贬官,但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即便包大人不免了他的职,他也觉得他不配当官。
他和夫人情重如山恩爱似海,夫人体质虚弱,他当官有时候忙的顾不上夫人,从此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隐居生活也不错。
好歹曾经金榜题名,在乡间当个教书先生也饿不着夫人。
李城南回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着说着话题就歪的没边,还是被夫人提醒了才调整心情换好衣服出门见人。
唉,没有夫人可怎么办啊?
秋高气爽,晚间略凉,宴席摆在院子里,说是宴席其实也只是几l道家常菜。
包公要办案不能碰酒,李城南办案不利不配碰酒,桌上还有不能喝酒的小孩儿,于是只能以茶代酒。
私底下宴请没那么多规矩,包拯简单介绍了几l句便让他们落座,“李大人曾在蜀中任职,正巧景哥儿也是蜀中人氏,能在开封府相遇也是缘分。”
李城南已经做好被革职的准备,放平心态后也不紧张了,听到席间有蜀中来的小郎颇为惊喜,“下官曾在眉州青神县为县令,不知景哥儿是哪儿的人?”
() 苏景殊眼睛一亮,巧了这不是,“大人,学生是眉州眉山人,就在青神县隔壁。”
公孙策笑道,“听闻李大人和夫人感情甚笃,大人在任上成亲,夫人莫非是青神县的人?”
李城南喜笑颜开,“先生猜错了,下官和拙荆在青神县成亲不假,拙荆却不是青神人,只是父母早亡背井离乡到青神讨生活罢了。”
李县令是个健谈的人,他们夫妻感情好不怕在外人面前说,几l杯茶下肚便把他当年和妻子相识相知的经历倒了个底儿朝天。
打听女子名字不合适,问一下姓氏还是可以的。
然后苏景殊等人就知道了李城南的夫人姓张。
姓张,眉间有痣,难不成她还真叫张银花?
苏景殊和赵仲针面面相觑,喝茶也压不下怦怦乱跳的心。
李城南秀完他和妻子的恩爱,话题很快落到苏景殊身上,“景哥儿姓苏,莫非是苏君明允家的儿郎?”
苏景殊:???
爹,这也是您的人脉?
苏景殊愣了一下,然后才起身回道,“苏明允正是家父。”
李城南摆摆手让他坐下,“你爹的才名整个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去岁他带你两位兄长来京城后名声大显,之后你两位兄长皆金榜题名,苏氏一门皆才子可让人羡慕的紧。”
可惜夫人身体不好,他也不指望有子嗣了,过些年从族中过继个聪慧的孩儿好好教导便是。
苏景殊连忙谦虚几l句,熟悉的场面,熟悉的流程,熟悉的对他爹他哥夸夸夸。
小小苏没有存在感,小小苏只需要接受外人对他爹他哥的夸夸后不着痕迹的夸回去。
嗯,很考验他的临场应变能力。
他觉得他以后混官场肯定不会在场面上吃亏,这么多年历练下来,到时候什么场合都是他玩剩下的。
寒暄结束,接下来就是套话场合。
包拯放下茶杯,“吴氏试图以长钉杀夫,我听说十年前川蜀一带也曾出现过一例长钉杀夫的案件,不知李大人有没有听过。”
李城南仔细回想他听过的案子,对长钉杀人毫无印象,“下官孤陋寡闻,并不曾听过还有其余长钉杀夫的案件。”
苏景殊本来以为他这个老乡是主力,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给他打配合,金大腿纯属过来看热闹的。
开始套话了才发现包大人是主力,他和公孙先生负责打配合,金大腿依旧是过来凑热闹的。
就是吧,包大人,您这问的是不是过于直白了?
县令夫人在“长钉杀夫”四个字出来之后就变了脸色,面前的茶杯都险些被推倒。
显而易见,李县令没听过长钉杀夫的事情,她这个县令夫人听过。
苏景殊看看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李县令,已经能猜到他们夫妻俩离席后的场面会有多糟糕。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