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接连出现的混沌物，还是公寓外静止不动的画面，彻底下线的光脑……

所有线索都指向唯一一个可能性。

“我们在虚假的梦里，被困在一个画面里。”

郁和光侧首垂眸：“没有任何可能——我的邻居是无穷无尽的混沌物，我却没有察觉。”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自己的绝对笃定：“没有混沌物能蒙蔽我如此之久。”

白一芜错愕仰头看着郁和光，他一阵恍惚，这张眉眼熟悉的轮廓与另一张脸重合，又重新在他视野里坚定成郁和光的俊容。

他低低笑起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在敌人面前露出这样意气飞扬的神色，那会让人，非常想要压倒你赢得胜利。”

“你尽可以试试看。”

郁和光挑眉：“不过现在，显然我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他一把拎起白一芜，嫌弃地把歪歪扭扭的人站好：“我把你捞出来不是为了增加个累赘的，没用就滚。”

白一芜神情破

() 碎捂胸口：“这么绝情？”

郁和光冷呵，已经在重新刷新的公寓里四下寻找工具，轻车熟路拆了通风口铁管。

他转身，白一芜后退数步：“！来真的？”

他莫名其妙：“你还有子弹？”

“为了救你，我最后一颗子弹用完了。”

他轻描淡写：“没有武器还不找武器？你打算死在战场上？”

白一芜却重重一愣。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郁和光几眼，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还是退出弹夹。

“哗啦啦……”倒出的子弹落在他掌心里，声音清脆。

“喏。”

白一芜数了数子弹数量，分出一半放进郁和光掌心：“你的了。”

财富只进不出，永远掠夺一切的埃尔多拉多团长，生平第一次与他人分享什么。

——还是在战场上意味着生命的子弹。

郁和光挑眉：“和敌人分享子弹可不是明智之举。”

“啊，我知道。”

白一芜神情恹恹：“谁让我蠢呢？真是对不住了，郁大首席。”

“准备好了吗？”

郁和光率先推开墙壁上再次出现的门。

吱嘎……门缝缓缓扩大。

门后出现的，依旧是温馨的公寓房间。

可与之前不同的是……

公寓里没有怪物，只有两具仰面倒下的尸体。

穿着家居服，穿着连帽卫衣，衣着休闲却死相狼狈狰狞的两个人。

看清那两人的瞬间，郁和光瞳孔紧缩。

不是别人。

——正是他与白一芜。

“那是我们？”

背对背防备身后混沌物的白一芜，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立刻越过郁和光向前，蹲下身翻查两具尸体。

混沌物狰狞的爪痕遍布全身，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也挡不住子弹伤口，按住胸膛用力向下还能感受到充盈着液体的肺部。

“检查自己的尸体，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白一芜一时竟找不出一个字眼来形容。

他一言难尽，转头道：“你想听好的还是坏的？”

“一个溺毙，一个近距离中弹而死。”

郁和光主打一个不求人，上战场太多都练出了一身法医本领。“你当我当年溯游选拔的分析倾向是白考那么高的？”

他翻起自己的尸体，看见“郁和光”死不瞑目的脸。

他顿了顿：“……和自己的尸体面对面，确实是一件语法错误的事。”

换成晏止戈精通的另几个语种，这时候大概已经语法打结了。

郁和光漫不经心想着，快速给出自己的判断：“你是溺毙而亡，我是身后中弹身亡——哦，看这个火药残留，杀死我的，是你。”

白一芜：“…………”

凶手与嫌疑人面对面了。

在自己的

尸体旁边。

他尴尬咳了一声：“虽然我也设想过这种场面，每次想都能让我高兴得睡不着觉……但是刚才绝对没想！”

眼前死在公寓里的两人，更像是在血海中求生失败的另一种走向结局。

“如果你死了，我父大概永不能原谅我。”

白一芜歪头：“你这个表情……你已经有想法了？”

“贴片。”

郁和光再次重复白一芜先前的结论，他缓声道：“人生会有无数种可能，但定格的画面……如果此时有人在注视着我们，画家想要如何描绘此刻的场景，都是画家的自由。”

“生或死，敌对或相爱。”

郁和光转身垂眸：“它在恐吓我们。”

“但你知道被提前透露了死亡结局的弊端吗？”

白一芜作势邀请。

郁和光嗤笑：“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就可以拼命一搏。”

他从尸骸上跨过，大步流星走向公寓尽头。

“死亡还威胁不了我！”

布置温馨的公寓却是冰冷残酷的牢笼，永远在循环，永远没有尽头。一扇扇刷新的门，门后等待的怪物或自己的尸体，死亡永远寒冷而无声。

但郁和光却发觉了另一件事。

“如果这里是连续不断播放的连环画册，连AI都被隔绝在画片外，那为什么全息投影还开着？”

郁和光缓缓转身，沉思的目光投向墙壁：“公寓的警报系统也在工作。”

白一芜看不懂：“不好意思，风餐露宿躲通缉，没住过这么高级的公寓。”

华夏按照社会贡献点，分级向人们免费分配公寓——被称为标准公寓。

不同于自掏金钱购买的商业公寓，标准公寓贯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科技改变生活。

没有大宅院大园林，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设定全息投影。想一睁眼发现自己飘在太空都行。

而郁和光两人陷入的这间的循环公寓，同样开着全息投影。

“因为太家常普通，像空气一样自然存在，才让我们下意识忽略了它的存在。”

郁和光后退一步，手指按在全息投影开关上。“一直工作的全息投影……在掩盖什么？”

“啪嗒！”

室内猛然暗了几度。

郁和光只觉眼前一花，关掉全息投影露出的公寓本来模样展现在他眼前。

没有门窗，甚至没有墙壁或地面。

只有横竖纵深的一行行幽绿光线，在黑暗里交织成没有尽头和实物的框线。

而就在两人面前，一头巨大的混沌物正趴在两人头顶，黏稠肉.身几乎将两人吞没进凹陷怀抱里，伸出的触角吸管一样连接在两人眉心。

以循环往复的公寓和混沌物做掩护，真正的混沌物一直躲在幕后大快朵颐。

郁和光只看了一眼，顿时五官狰狞：“呕……你想怎么死！！”

嫌弃，忍不了一点！

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郁和光已经拔枪怒起，子弹声砰砰作响，捏紧的拳头拳拳到肉黏液横飞。

正满足饱餐的混沌物猝不及防从猎人沦落成猎物，不等反应已经被愤怒的猎物反向狙击。

它尝试攻击却被郁和光一拳砸在臂骨上，与骨骼清脆碎裂声一并响起的，是混沌物的哀嚎。

白一芜劝都劝不住。他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谁是恶人。

“滚回来！往哪跑？这么恶心还敢出现？”

郁和光嫌弃甩掉手指骨节沾上的黏液，他毫不犹豫撕扯衣角缠在手掌上，冷笑勾了勾手指：“这是你的巢穴？我也在你的巢穴里？哦，在被窝里吃零食是吗？”

他一把薅住欲逃的混沌物，俯身与痛成一团蜷缩的混沌物对视，一字一句：“你最大的败笔，就是把我放进你家里来。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吗？”

“意思是！”

一拳重击！血肉飞溅。

“大灰狼单杀老祖母！”

惨叫声哀鸣不已。

“还敢欺骗我，耍我团团转看热闹很开心？”

郁和光微笑，眼神冰冷：“敢看我的热闹，我就把你变成热闹。”

枪口抵住混沌物，在它浑浊眼珠的恐惧注视下，郁和光毫不犹豫开枪。“砰！”

哗啦……混沌物立刻散开成满地黏液，失去形状。

周围幽绿光线一道道消散，空间在剧烈晃动中轰然破碎。

郁和光稳住身形抬头，发现眼前的是隔壁公寓的房间门。他还站在走廊里，掌心的二十六面骰乖巧滚动。

骨碌……

混沌度消失。

一瞬间，所有热闹声音一股脑奔涌进来，像那层阻隔的薄膜被打破。

他重新回到了现实。

郁和光握紧骰子：“小A……？”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某种小心又不愿接受另一种可能性的试探。

【持有者】

个人AI立刻回应：【您生命体征在过去一小时内快速下降，已达冷冻休眠临界值。数次呼唤无果，您没有回应我。】

它问：【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您被某人某物伤害了吗？】

“嗯，我杀了它。”

郁和光轻笑勾起唇角，眼里波光闪动：“我回来了。”

至于白一芜……？

他面无表情坐在窗外吊板上，高空的风呼呼吹过刮得他脸发疼。

向左右看是光滑如镜的玻璃幕墙，向下看是百米高空。前后左右皆是一死，能容身只有脚下一方寸土。

他怀疑风再稍微大点，都能一巴掌把他掀飞出去。

“……如果郁和光不是挂在最顶楼，我是不能认可的。”

白一芜一低头，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蛋形小机器人，黄澄澄得活泼到像一种嘲讽。他抽了抽嘴角：“你为什么在这？”

蛋蛋迷迷糊糊上线，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万丈高楼上，顿时呐喊：[呜哇啊啊啊啊！！]

“闭嘴！别动！”

白一芜气得想杀蛋：“你再乱动，我们都得掉下去！”

“叩叩。”

背后突然传来敲击声。

郁和光屈指敲在窗框上，他嗤笑俯身撑住窗台：“要救你吗？”

白一芜大喜：“当然！”

郁和光气定神闲：“求我啊。”

“…………”

至于这么记仇吗？

郁和光：呵，从宇宙诞生到爆炸，都是我的复仇范围。

#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