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崇喝着红枣茶,吃着现成的榛子仁,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车厢随着马儿的奔跑轻轻摇晃,卫崇困意上涌,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耳边有人道:“阿父,衡儿手痛
。”
卫崇迷糊间,脱口道:“多大个人了,还撒娇。”
话说出去,卫崇顿时精神了,很有几分后悔,衡殿下与陛下不同,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该失了分寸。
正在他想着要如何缓和时,小殿下却忽然抱住他的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阿父,你都不心疼心疼衡儿吗?”
秦衡如今被养得很好,再不复曾经的瘦弱,脸上还带了些婴儿肥,被他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卫崇竟真生出了这是他孩儿的错觉,随即就是巨大的荒谬感。
他看向陛下,希望对方能想想办法。
秦疏看着他眼底的无措心下偷笑,表面上却是不以为意:“不用搭理他,这小子装的。”他家崽儿什么德行他可清楚得很,在外人面前霸气侧漏,回到家那就是个撒娇怪。
秦衡手指偷偷用力,随即将之伸到卫崇面前:“阿父,手指痛。”
卫崇见他手指有些红肿,微微蹙眉,伸手打开车厢暗格,取出一罐药膏来。
秦疏揶揄道:“可得快点抹,慢了这点儿红印子可就没了。”
秦衡努嘴,他爹可真是能拆台,正这样想着,手指上传来一阵清凉,秦衡将无良拆台的老父亲抛到一遍,继续提要求:“阿父,要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卫崇第一次发现他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在对方期待的小眼神儿下,还真的低头吹了吹。
轻缓温热的气流在手指上拂过,秦衡的唇角一点点地牵起,这么温柔的阿父真是难得啊。
秦衡一副美得冒泡的模样,秦疏简直没眼看,结果那小子还冲他得意地挤眼睛。
之后的路程,秦衡一直窝在阿父腿边,充当大号挂件。
行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里名为梅园,实则是一座庄园,并不只梅林一处风景。一年四季,景致不同,各有各的意趣。
此时正值寒冬,梅花竞相绽放,微风拂过,花瓣如红雪般飘落,美不胜收。
一片花瓣坠落,卫崇抬手接住。梅园从计入他名下至今已三年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回首过去,他早年为了温饱挣扎,后来为了权力争斗,有朝一日,是否也如这掉落的梅花,无论盛开时如何绚烂,终有凋谢的一刻。直至零落成泥,无人问津?
秦疏见他伫立在那,眸光浅浅地落在那片花瓣上,那姿态优雅至极,又弥漫着落寞萧索。
世间的一切在卫崇面前都黯然失色,只要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秦疏的心便能得到安宁。
只是这种静谧很快就被打破,余光中,有什么飞了过来。秦疏本能地躲开,这才看清,那是个雪团,干出这事的除了臭小子就没别人了。
只是他躲了过去,卫崇却遭了殃。雪团去势不减,好巧不巧地砸在了梅枝上,簌簌雪花飘洒,落在了卫崇身上,让他发顶都染了白。
秦衡见此,吐吐舌头:“我不是故意的。”
卫崇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只
是他不介意,秦疏却气儿子打扰他欣赏美景,俯身就抓了一大团雪。
秦衡见这架势,拔腿就跑,虽在林中,跑得比兔子还快。
秦疏哪里能让他跑了,手下用力,雪球直直地向秦衡抛去,伴随着天女散花,秦衡直接被砸进了雪窝里,一动不动。
卫崇心里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查看,声音里带着焦急:“衡殿下,可有受伤?”
小孩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雪窝里,卫崇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来,就见小孩紧闭着双眼,卫崇再没想过不过一个雪球,竟然将人砸得晕死过去,心里不禁对陛下生了些埋怨,暗暗嗔怪道:“陛下也真是的,下手没个轻重。”
见罪魁祸首不急不慌地走过来,横眉冷目道:“你力气有多大自己不知道吗?怎么下手这么重。”
秦疏走到他身边,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儿子的屁股,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道:“别装了,小心下次出来不带你。”
秦衡听到父亲的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小的身子窝在卫崇怀里笑得浑身发颤,像只欢快的小鹌鹑。
卫崇虚惊一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气恼,将人往他之前栽倒的雪窝里一推,不管了。
秦衡一个骨碌从雪窝里灵活地爬了起来,脸上还沾着些雪粒,却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阿父,你好好骗啊。”
秦疏知道,卫崇对衡儿的接近一直心有顾虑,机会难得,今日正是破冰良机。他觑了一眼卫崇面上神色,脚尖儿一抬,一脚又将刚翻起来的儿子踢进了雪地,口中斥道:“你这个不孝子,连你阿父都敢骗,欠揍!”
卫崇见陛下踢了一脚不够,还想踢第二下,连忙将雪窝里的人抱了起来,孩子冰凉的小脸贴着他的,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着喜悦的光芒,还软乎乎地叫了一声“阿父~”声音里是纯粹的喜爱和依赖。
卫崇被他叫得心头一软,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叫了他半年的阿父。尽管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位小殿下会那么毫无障碍地称呼他。
卫崇调整了下姿势,托着他的屁股,让他坐在臂弯里,伸手替他拂去身上的浮雪。
秦衡揽住阿父的脖子,对着父亲眨了眨眼,两指张开,比了个“耶”。
苏怀信和卫敬贤不远不近地跟着。
看到这一幕,卫敬贤擦了擦眼角。
苏怀信:“……”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