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儿,这回你家娘子又去谁家了?”
门房张老爹像上回一样,扯住了梁堇打听。梁堇道:“你个老爹,作甚问这事,我家娘子去谁家,你打听恁清楚干甚麽。”
“随口问问罢了,你看你这个大姐。”他一面说,一面从门后的布袋里拿出两只毛桃送与梁堇吃。
梁堇收了,想着等改日买了果儿再还他就是了,回到了院里,她正好撞见香豆,便把两只桃给了她吃。
香豆问她哪里得的桃,梁堇道是门房老爹给的。这香豆拿了桃,去舀了水,见锁儿站在布料房门口正往这边张望,就走过去分给了她一只。
锁儿见这桃,比人的拳头大,白里透粉,说道:“哪里弄来的桃,还不小咧?”
“门房老爹给二姐的,她不爱吃,都与了我。”香豆捧着桃小心地啃着,生怕桃水弄到衣裳上。
锁儿道:“二姐在房里伺候,好果子怕是常吃,像这样的好桃也不爱吃了。”说罢,叹了一口气。
香豆听她话不对,便问她:“你可是晌午没睡,怎麽这般恹恹的?”
锁儿见她不明她的心,犹犹豫豫地说道:“咱与二姐是那交好的朋友,她如今得了前程,我不知多欢喜。
方才看到这桃,我又想起了咱俩,咱俩不如意,一个跑腿一个打杂。我到了二姐跟前,不知为何,心里老觉矮她一头,恁不快活。”
“有啥不快活的,二姐有情义,她发达了,岂会忘了咱?”
香豆劝她:“你干娘不是靠谱的人,何不远了她?”
“干娘待我恩重,如何能伤她老人家的心。”
这锁儿自个心里别扭,见香豆与梁堇好,就想挑拨俩人的关系,可香豆与她为人不同,虽听出了她的心思,但到底顾念着平日里的情分,没有扯破说。
香豆闻言不再劝,孙婆待锁儿的确好。
锁儿拿着桃转身回了布料房,不由得暗自思衬,干娘不倒,她有干娘可倚,要是干娘倒了,她该去投靠谁呐?
她正想着,忽见秋雀面上带恼的来了她这。
这秋雀一进门,就对那赖媳妇破口大骂,孙婆在正房得了置礼的肥差,当初为了使干女儿她们与她同心,便许下了分差的话。
置礼里头,有的差油水多,有的差油水薄,秋雀和赖媳妇都想要那油水多的差,可就一份,孙婆把它给了赖媳妇,这秋雀不愿意了,不敢明面上抱怨,只得私下里寻锁儿说。
一来俩人都是她孙婆的干女儿,二来锁儿分的差油水也薄。
“老婆子只疼她,不疼咱,教人好生吃气。昨儿我瞅见老婆子置了两包莲子,其中一包拆开了,说与汴梁送去一包就成,我就问她讨那剩下的一包来下火。
你猜她如何说,她说她要送给宋妈妈,我一听要送给宋妈妈,就不再提这事了。可刚才我在赖媳妇的衣裳箱儿里翻到了那包莲子。
你听听,哪有她这样作娘的,一心只偏那姓赖
的,打量咱们什麽都不知晓。”
“作了相好,难作干娘,她也怪难哩,咱体谅体谅她。”
“你装什麽好人。”
锁儿没搭话,过了良久,秋雀又道:“你说干娘这回能脱了身吗?姑娘要是罚她,那罚不罚咱们?”
“干娘不是又与宋妈妈送了十贯钱吗,有宋妈妈庇佑,姑娘应该不敢对干娘如何。”锁儿话是这样说,可心里老觉不安。
“那银钱,我想教干娘往房里送,干娘不听我的。宋妈妈再是冯娘子的人,可姑娘是主子,如今又不在家里,姑娘想罚一个人,宋妈妈不许,又能怎样?
要是送与房里人,人至少还能在姑娘面前替她说说话。”秋雀道。
“宋妈妈不是一般的奴才,听干娘说,来杭州之前,冯娘子私下就交代她,教她管着姑娘,不能任由姑娘的脾性。
只要宋妈妈真心帮干娘,姑娘就会有所顾忌。”
锁儿见门口无人,小声道:“宋妈妈欲往老家写信去,说是要告姑娘的状。”
秋雀一惊,忙问:“告姑娘什麽状?”
“你说什麽状,自是来江家的这些个状,说她把江家上下得罪了个精光,还不听人的劝,弄的李娘子她们嫌她,江官人不与她说话。”
“这些是干娘与你说的?”
锁儿见干娘没与她说,便话头一转,说是守门的丰儿和她偷说的。
正房里,唐娘子与荣姐送的礼物,一样样的被摆了出来:两把香团扇,四方天青绣花汗巾子,两盒火腿,蜜枣点心。
还有去暑的梅子药两包,香粉香膏两大罐子,又一盒子鲜石榴花。
天热花放不住,荣姐挑了一朵攒在头上,余下的教春桃她们去外头分。
“二姐,你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