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坠儿暗道孙婆能舍得下面皮,她比宋妈妈大不知几岁,却对着人家一口一个老姐姐,可见是真急了。
“一个灶娘,本事是大是小,还尚不知,吃口茶,定定神。”
孙婆见宋妈妈还有闲心吃茶,难道她就不慌吗,她敢在房里与荣姐不尊重,不就是仗着自个的一身本事吗?
她吃了口急茶,道:“好姐姐,她
要是没拿得出手的本事,荣姐岂会这般抬举她。
前几日,不过见她有得脸的苗头,还不容我想出个辙来,她就升了房里人,她就是火,要烧死你我啊。”
宋妈妈道:“依我看,荣姐许不是真心抬举她。”
“何出此言呐?”孙婆问。
“荣姐要是真抬举她,那梁二姐怎麽连席都不请咱吃?她从一个灶娘被抬举成了房里人,这是多得意的事。”
孙婆听之,想了想,觉有理,这才稍定了心神,道:“经你这样一说,的确,会不会是那梁二姐心思多,故意不置席,以此来迷咱们?”
“我跟着大娘子几十年,什麽事没见过,假使应了你的猜忌,可她一个灶娘,能有多大的本事,这当官之家的人情往来,她个黄毛丫头能懂多少。
即使她娘教了她一些,可到底是下流,我跟大娘子多少年才学来,不仅是人情往来,还有夫妻之道,为人处世。
没有你我这样的人指点房里那位,她能作出什麽事来,只会摆官姐儿的空架子罢了。”
宋妈妈又道:“大娘子陪了咱这样的老人,就是使咱教她哩,可你看她那个脾气,我是受不得。
她抬举梁二姐,多是为的气咱,教咱觉得她有人可用,她好神气。”
“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咱都一心为她好,她却觉咱赖……气咱也有道理。”孙婆好歹松了半口气,又问宋妈妈,她该如何作,才能保全自个。
孙婆明着是问宋妈妈,其实是想教宋妈妈给她个话儿。
宋妈妈言说她不插手就是,孙婆听罢,心中欢喜,只要宋妈妈不插手帮荣姐,荣姐就要用她孙婆,对她便赶不得,卖不得。
孙婆见宋妈妈仗义,拿了钱,教干女儿秋雀去外头买好酒菜来请宋妈妈和坠儿姐妹来吃,几人吃到月上梢头方回。
次日,宋妈妈又回请了孙婆和她的两位干女儿,还有赖媳妇,俩人和好后,这孙婆一日里有两回往宋妈妈房中去。
遇事多有请教,回回端着笑脸皮,宋妈妈也不烦她,俩人一处,多是亲热,倒把梳头的严嫂子冷落在了一旁。
昨儿是发月钱的日子,没有她的月钱,严嫂子刚才寻了春桃去问,被春桃好一顿羞,说她不梳头,自是没她的月钱,可为何有宋妈妈的?
坠儿迎面过来,见她闷闷的,问道:“大嫂子,怎麽瞧你不快?”
严嫂子就把月钱的事与坠儿说了,坠儿道:“我看她就是看大嫂子你好欺,宋妈妈与她恁不尊重,都有她的月钱使。”
说罢,拉了严嫂子去她房里说话。
这月钱,是梁堇发的,她在荣姐房里,作些铺床摆饭的活,房里的差事本来就不多,做完活,荣姐只教梁堇歇着。
梁堇还不适应恁闲,就问荣姐讨了发月钱的差,荣姐这回本打算连宋妈妈都不给月钱,还是梁堇劝,她才给。
梁堇与她出了个法儿,严嫂子不是与宋妈妈好吗,这回给宋妈妈发月钱,不与严嫂子发
,即使离间不了她们,也能教严嫂子心里膈应。
“二姐,你进房来,我还没与你送礼钱呐,这些个铜板,你且拿着,别嫌少。”
孙婆得了差事,除了往宋妈妈那去,余下的就是往正房里来,置了什麽礼物,都要拿到房里教荣姐看。
借着礼物,缠着与荣姐说话,还时不时地偷空打量梁堇,梁堇见她来,便避到外头去,去与喜儿一块炖茶。
今儿不巧,教这孙婆给撞上了,孙婆打袖里掏出一把铜子,梁堇接了过来,笑道:“不嫌少,多谢妈妈。”
“我早就知二姐恁有心眼的人,迟早发达,这不就进了房里服侍,锁儿要是有你一半的心眼,我就不替她发愁了。”
孙婆又道:“你这发达了,可别忘了我那个傻女儿,她常在我跟前说与你二姐顽的如何好。”
“不敢言发达,外头房里,一样都是服侍姑娘,锁儿有妈妈,自是不愁,妈妈是咱这的二管事,管着院,身上本事又大,锁儿跟着妈妈能学来一二,可比我强。
我福少,只能眼馋她,单说置礼的本事,妈妈就是独一份。”
孙婆到底不是恁安,扯了梁堇一边说话,拿眼盯人:“你说姑娘不会卖了我吧?”
“我看姑娘仰仗妈妈的日子还在后头,妈妈多虑了,日后还请妈妈多可怜,我虽进了房,可没甚本事,到底比不得人。”梁堇小声央道。
孙婆见梁二姐肯识时务了,先是惊讶,再是得意:“这好办,你先在姐儿面前,替我美言,等以后,我教你些本事,保你受用。”
梁堇脸上堆了笑,教孙婆放心,又恭维了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