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弘昼就“啪嗒”在皇上面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这下您可开心了?”
皇上:???
四爷:???
弘昼却是沾沾自喜,每他在耿格格面上啄一口时,耿格格都高兴的很。
果然,皇上惊愕过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子孙中,无人像弘昼这样亲过他。
对一众皇子,皇上向来是严格要求,到了孙辈,皇上倒是有意亲近弘皙等人,可也不知道是弘皙等人被阿玛们教导过的缘故,还是打从心底里惧怕皇上,根本不敢与皇上亲近。
皇上拍了拍弘昼肥嘟嘟的小屁股,笑道:“是了,朕这下子开心了。”
这话说完,皇上就满脸带笑离开了。
弘昼原想与四爷一起送皇上出门的,可皇上却说今日乃是微服出巡,不准他们送。
四爷没法子,只能目送皇上离开。
等着皇上的身影再看不到,四爷的眼神就落在正打哈欠的弘昼脸上,微微皱眉,一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的样子。
弘昼一个哈欠打完,见四爷还是这样看着他,迟疑道:“阿玛,您不会也想要我亲您一口吧?”
还未等四爷说话,他就为难道:“其实,要我亲您一口也不是不可以,等到您生辰时,我亲您一口当成送给您的生辰礼物吧。”
四爷被弘昼气笑了。
弘昼这些日子每天前去外院书房跟着他启蒙,不知道从他手上坑走了多少好东西,怎么到了他生辰,就想一毛不拔亲他一口打发了?
四爷可不答应:“有道是礼轻情意重,可你这礼也太轻了,我来算算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好东西走了,玉佩,花瓶,笔洗……”
眼瞅着四爷一副打算与自己好好算旧账的意思,弘昼抬脚就要走:“阿玛,我先回去了。”
“皇玛法说了,小孩子要早些睡,不然长不高的。”
“这会子好晚了,我要回去了。”
“您也早些休息!”
这话一说完,他是一溜烟就跑了。
接下来这一夜,弘昼睡得是极踏实,有丫鬟几次轻手轻脚进来看他有没有踢被子,发现他嘴角还挂着笑,一看就是在做美梦了!
翌日一早醒来,就连弘昼回想起昨晚种种都觉得像是一场美梦,他甚至衣裳都没穿好,就光着脚跑下床,看见外间放着小院儿模型,当即嘴角就扬了起来。
昨晚上皇玛法真的来看他了!
不是他在做梦了!
正拿着烤热衣裳的耿格格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柔声道:“弘昼,你怎么能光脚跑下床?若是染上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她就将弘昼抱上床给弘昼穿起衣裳来了,更是柔声道:“方才你阿玛又差陈
() 福过来说了一声,叮嘱咱们皇上昨晚上过来的事千万不得对外宣扬,若有人问起皇上给你的礼物,就对外说是皇上差人送过来的,知道吗?”
弘昼点点头,却是迟疑道:“可是,对哥哥也不能说吗?”
耿格格是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关系有多好的,可想了想,还是慎重道:“对四阿哥也别说的好,你想啊,四阿哥生辰比你就早三个月,他生辰时不仅皇上没来,也没差人给他送生辰礼物。”
“你想想看,若你是四阿哥,你高兴的起来吗?”
弘昼摇摇头,低声道:“我要是哥哥,肯定不高兴的。”
他考虑的周全,若弘历不问,他就不说,依他对弘历的了解,弘历肯定是不会过问的,如此说来,他就不算对弘历撒谎了。
即便四爷将皇上在弘昼生辰前来雍亲王府一事瞒的死死地,可这事儿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李侧福晋与弘时自不必说,一个气的砸了她最心爱的一套茶具,一个气的一整日没吃饭,与弘晟来往的愈发密切。
就连有几分喜欢弘昼的年侧福晋知晓这事儿,喝药的频次都较从前大大提高,生怕皇上一个心血来潮,直接下令封弘昼为世子。
如意室的钮祜禄格格听闻这消息后微微发了会呆,看了眼为弘昼高兴的傻儿子,决定不改初心,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理会这些事。
没心没肺的弘昼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比从前更开心,因为将近年关,就算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四爷也有些琐事药忙,有些时候不能亲自给他启蒙的时候,就将自己身边的谋士戴铎派过来给他启蒙。
要戴铎给四爷出谋划策还行,可教小孩子认字,他可没这个本事,再加上弘昼可不是寻常小孩,几次三番下来,他就投降认输。
所以啊,弘昼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舒坦的。
一转眼就到了腊八。
一大早弘昼喝了碗甜滋滋的腊八粥,瞧见外头大雪簌簌,想着带着橘子去院子里玩雪。
他刚穿上披风,抱起橘子,就见着常嬷嬷急匆匆走了进来,声音压的低低地:“格格,方才有人说见到郡主身边的那老嬷嬷回来了。”
耿格格正在给弘昼缝制春裳,小孩子长得快,今年秋裳到了明年冬天就穿不下了,她漫不经心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呗……”
弘昼却很快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连橘子也顾不上,往炕上一搁,忙道:“嬷嬷,那个不会说话的老嬷嬷回王府了,谁来伺候姐姐?”
常嬷嬷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喜色,低声道:“是啊,奴才与五阿哥想的一样,郡主如今是今非昔比,身边就那老嬷嬷一个伺候的,这人回来了,谁来照顾郡主?”
说着,她的声音又低了些:“奴才还瞧见那老嬷嬷穿着一身孝服进府的……”
这话说的耿格格都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奴才卖进王府,也就只能替主子披麻戴孝,如今那老嬷嬷的主子是怀恪郡主。
几人都没有再
说话。
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弘昼一边在屋内陪着橘子玩,一边等着正院送消息过来。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福晋身边的飘絮就匆匆过来了,说怀恪郡主于昨夜夜半自缢身亡。
怀恪郡主到底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有封号在身,很快缓福轩上下所有人都换了素服,但因有长辈在,怀恪郡主又是出嫁女,所以弘昼等人并不需要守孝,只是不穿颜色鲜亮的衣裳就够了。
弘昼任由着丫鬟给自己换衣裳,不由想到了纳喇·星德,只觉得对纳喇·星德来说,这也是件好事。
只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好端端的,怀恪郡主怎么会自缢身亡?
若怀恪郡主真的一心求死,早在当初李松清抛下她和她肚子里孩子不管时就死,如今挨过寒冬,怎么就想不开?
弘昼并未在这件事上多想,只差了小豆子去外院打听打听,若纳喇·星德来了就与他说一声,他还有要事与纳喇·星德说的。
小豆子飞快跑了出去。
换了衣裳的耿格格被福晋请去正院说话,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弘昼几句:“……如今郡主没了,王爷定是心情难受,你要乖乖的,可别胡闹,听到了没有?”
弘昼乖乖点点头,奶声奶气道:“额娘您放心,我知道的。”
耿格格这才放心出门。
到了正院门口,她正巧碰见了钮祜禄格格,钮祜禄格格比她更谨慎些,不仅换了件颜色素净的衣裳,浑身上下更是半点饰物都没有。
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一起结伴走了进去,进去的路上,钮祜禄格格低声道:“我听说郡主临死之前还给王爷留了一封书信……”
至于遗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她可打探不到。
两人进屋,福晋已坐在上首等着她们,福晋身为内宅第一人,很少有这般慎重的时候。
今日福晋不仅将三位格格请来,就连侍妾也没落下,甚至没忘记兢兢业业做咸鸭蛋的松佳姨娘。
等着人都到齐了,福晋才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郡主没了。”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似乎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哀声道:“咱们王府一向子嗣稀少,女孩更是珍贵,唯有李氏膝下有个怀恪,好不容易盼着怀恪长大出嫁,好端端的孩子却是病死了。”
“别说王爷难受,就连我这个嫡母也难受得很,这些日子,大家警醒些,若王爷去哪个院子里,大家多说说劝慰王爷的话。”
众人齐齐称是。
福晋又闲言几句,话里话外皆夸怀恪郡主是个好孩子,毕竟死者为大,她说几句好听的并不过分,最后更是道:“……她临死之前还给王爷留下了一封书信,方才王爷已经已派人于我说了声,即日就解除李氏禁足,虽年关将近,你们事情也多,可若有闲暇时间就去陪李氏说说话吧。”
她与李侧福晋并不对付,从前种种就不说,单一条,当初八岁的弘晖没了,李侧福晋不仅没有宽慰她一二,
还耀武扬威(),暗戳戳笑话她儿子没了这一点?()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够她恨一辈子了。
今日她的意思很明白——反正王爷这样安排我,我就这样安排你们,我话已经传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又是齐齐称氏是。
耿格格偷偷与钮祜禄格格交换了个眼神,便是她们没看到怀恪郡主遗书里写的什么内容,却也是能猜到的,无非就是说自己临死之前放心不下李侧福晋之类的话。
说到底,四爷与李侧福晋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有的只是恨铁不成钢,如今两人唯一的女儿死了,他就算再狠心,也没办法将李侧福晋继续软禁起来,总得给她些体面以示宽慰。
等着耿格格从正院离开时,已与钮祜禄格格约好去李侧福晋院子里的时间。
单她一个人,她可不敢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还忍不住与钮祜禄格格琢磨起来:“……福晋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听着好像是福晋要我们将弘昼他们也带过去的意思?”
福晋是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方才更是将话说的十分直白——李氏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如今怀恪没了,她定是最伤心的那个,你们过去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些话,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将膝下孩子带去,如此,也能宽慰李氏几分。
当初李侧福晋狠狠在福晋心上插了刀子,如今她自然要还回来。
当年八岁的弘晖去了,她就已是伤心欲绝,如今怀恪郡主都快二十岁了,李侧福晋的伤痛只会成倍增加。
钮祜禄格格摇摇头,低声道:“福晋就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福晋这人吧,看着是宽宏大量有容人之度,实则却是记仇得很,“福晋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内院之中可是福晋当家,李侧福晋……只怕是强弩之末,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只是从前她那样可恨的一个人,如今想着咱们要带儿子过去在她心上戳刀子,好像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没法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说福晋如今要让咱们带儿子过去‘看望’李侧福晋,就算是要咱们上前去骂李侧福晋一顿,咱们也不能说不……”
耿格格想着李侧福晋那脾气,若将弘昼带过去,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她倒不是不怕,到时候李侧福晋要骂要训的,她低着头装听不见就是了,可将弘昼带去,岂不是要连累着弘昼也受委屈?
不光她,钮祜禄格格也是不愿将弘历带过去的。
这般年纪的小娃娃最是天真无邪的时候,何必要让他们见识到人性的丑陋?
***
弘昼知晓纳喇·星德要过来,是急不可耐,跑到了外院徘徊。
不过他心里也是有数的,知道怀恪郡主再怎么棒槌,可也是四爷膝下唯一的女儿,怀恪郡主死了,四爷定是伤心难受,也不敢这个时候在老虎屁股拔毛,便在前去四爷书房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纳喇·星德。
隔着老远,弘昼就看到纳喇·星德了,冲他直挥手,扬声道:“哥哥!”
() 纳喇·星德脸上无悲无喜,甚至心里也谈不上高兴或不高兴,他与怀恪郡主本就没见过几次面,如今若不是刻意去想,都快想不起怀恪郡主长什么样子。
如今他只觉得松了口气,觉得这等麻烦终于解决了。
走的近了,他看见弘昼面上满是喜色,知道这孩子是替自己高兴,作势在他小脑袋上敲了敲:“你这孩子,怎么能表现的这般高兴?郡主就算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姐姐。”
弘昼脖子一梗,正欲说话时,只听见纳喇·星德低声道:“就算你心里高兴,可面上也得装出几分悲戚之色来,若不然叫阿玛知道,可是会伤心的。”
弘昼点点头:“你说的是。”
说着,他又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去见阿玛吗?”
纳喇·星德点点头,正色道:“是,郡主虽嫁于我为妻,可她却有诰命在身,她的丧事我得问问阿玛的意思。”
若叫他年迈眼疾的额娘和年幼的妹妹替怀恪郡主哭灵守灵,他只觉得心里膈应,可这丧事怎么办,又该以什么规模办,他总得请四爷拿出个章程。
他今日有事,没时间与弘昼多说,正打算抬脚离开时,就瞧见了正在外头散步的四爷。
弘昼也瞧见了四爷。
明明他是昨日才见过四爷,可不过一日的光景,他只觉得四爷好像老了,不是面容有什么变化,而是四爷身上的精气神没了。
从前四爷身上表现出来的淡然,无求全都消失不见,只变成了凄楚,苦涩。
如今一阵寒风吹来,吹起他身上的大氅,吹的他眯了眯眼睛,皱了皱眉,更吹的他微微叹了口气。
这样的四爷,还是挺可怜的。
这一瞬间,弘昼与纳喇·星德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四爷,正犹豫时,四爷已踱步走到他们跟前:“星德来了?”
纳喇·星德郑重应是:“是,阿玛。”
他本就不是巧舌如簧之人,再加上他与四爷又并非正儿八经的翁婿,这时候竟不知如何安慰四爷。
四爷只不急不缓道:“怀恪的亲事,就一切从简吧,你们纳喇府上与我们府上都有长辈在,怀恪虽是郡主,可长者在,她的丧事不好大办。”
说着,他的眼神就落在纳喇·星德的面上,淡淡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委屈,可明面上该有的章程还是要有的,想必你也不愿意将怀恪的尸身葬于你们祖坟,我就留下怀恪的尸首,你以空棺下葬吧。”
“还有怀恪的嫁妆,也就留在你们府上,你不必拒绝,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可这些东西对我们王府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如今你还年轻,没道理替怀恪守孝三年的规矩,若有合适的姑娘,你就暗中将亲事定下来,等着一年之后再将人娶进门,若不然对皇上和言官也没办法交代的……”
他零零散散交代了一大堆,思路清晰,好似没了的不是他的女儿一样。
只是弘昼好几次听到四爷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才又重新开口,知道四爷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慰四爷。
到了最后,四爷拍了拍纳喇·星德的肩膀,低声道:“虽然怀恪没了,但你一直都是我雍亲王府的女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这是他给纳喇·星德的承诺和保障,纵然他如今并不十分得圣心,但好歹是一个亲王,总能为纳喇·星德提供许多便利的。
这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弘昼看着四爷慢步走着,犹豫好一会,迈着小短腿跑了上去,更是奶声奶气喊道:“阿玛,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