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星德长得高高大大,威武的很,一开口更是道:“你既说她们不是十二叔家中的女眷,我带着你一起去衙门看看就知道了。”
这面容猥琐之人也不是傻的,见眼前男人与随行两个小娃娃皆衣着不凡,再那一句“十二叔”,隐约也能猜到这二人的身份,当即就草草道歉了事,逃一般的跑走了。
那脸盘子圆圆的女子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走过来对纳喇·星德道:“今日就多谢你了。”
多好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啊!
弘昼瞧着那女子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说不准还没定亲……当即就凑上前道:“姐姐,你说你们是十二叔家中的女眷吗?我阿玛是雍亲王!”
这脸盘子圆圆的姑娘是个性情豪爽的,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这倒是巧了。”
说着,她便介绍起来:“这个是我大表妹,名叫福惠,这个是我二表妹,名叫柔惠,今日我们禀于姑父,将她们带出来转一转,没想到竟碰上这等龌龊事,好在有你们解围,不然我们这一干女眷怕就要吃亏了……”
她是个喜欢说话的,如今碰上弘昼这个也喜欢说话的,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弘昼更是提出一起去旁边茶楼喝杯茶,歇一歇。
等着上了二楼雅间,弘昼更是很快与她们打成一片,不光知道这位脸盘子圆圆的姑娘叫瓜尔佳·满宜,是十二爷侧福晋侄女,郎中阿哈占之孙女,更知道她如今十六岁,尚未定亲。
弘昼生的可爱,再加上一口一声“满宜姐姐”,一口一个“福惠姐姐”、“柔惠姐姐”喊着,二位女子很快就将他与弘历团团围住,一个个接二连二道:“我好早之前就听阿玛说过四伯添了两个年纪相差二个月的阿哥,没想到你们生的这般活泼可爱。”
“是啊,比我们家的弟弟可爱多了,弘晈才刚出生了,长得皱巴巴的还没长开,每日我们抱他,他就只知道哭。”
……
她们不光说,还时不时捏一捏弘昼与弘历肉嘟嘟的小脸,雍亲王府中子嗣单薄,弘历上头的只有怀恪郡主与二阿哥弘时,这两人平素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故而他一时间难以适应这等场面。
反观弘昼则十分适应这等场面,哪个姐姐捏他小脸时,他还冲人咧嘴一笑,十
分可爱。
瓜尔佳·满宜更是道:“我听我玛法说过,说雍亲王是个冷面王爷,可凶了,怎么生出你们两个这么可爱的儿子来?()”
她这话一出,满屋子寂静。
就连纳喇·星德这个四爷的乘龙快婿都不敢随便接话。
弘昼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位满宜姐姐比自己想象中更虎,也怪不得直到如今亲事还没定下,想必她家里人也不敢随便给她定亲,寻常人结亲是互增助力,可谁要是娶了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将九族给一起交代了。
偏偏瓜尔佳·满宜却后知后觉道:“福惠,你冲我使眼色做什么?难道我又说错话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福惠长长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接话。
瓜尔佳·满宜挠挠头,苦着脸道:“好吧,看样子我又说错话了。”
弘昼只觉得这位满宜姐姐还是怪好玩的,若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很有意思:“不,满宜姐姐,你没有说错,我们阿玛不光是冷面王爷,还凶得很,之前还打过我屁股了。”
这话一出,瓜尔佳·满宜等人又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好端端的,雍亲王为何要打你屁股?”
“是啊,你这样可爱,四伯怎么下得去手?”
……
弘昼想着为了纳喇·星德的幸福,也就委屈四爷了吧。
接下来大半个时辰,弘昼与二位姐姐是相谈甚欢,甚至约好下次请他们一起来雍亲王府玩。
等着弘昼与弘历回到雍亲王府,今日忙活了一整日的弘昼只觉得疲惫得很,小小年纪就承受着了这么多他不该承受的,老气横秋叹了口气:“可真累啊!”
弘历被他逗笑了:“……我还以为你今日很高兴了,我看你与福惠姐姐她们说的很高兴。”
弘昼嘿嘿一笑。
他倒是很想与弘历分享他的喜悦,可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心里只觉得痒得很。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怀恪郡主二十出头就死了,从钮祜禄格格的只言片语中他更是知道怀恪郡主身子亏空的厉害,只怕时日无多。
哦豁,这样最好了,免得怀恪郡主拖累了纳喇·星德。
他一点都不可怜怀恪郡主如今的境遇,更觉得怀恪郡主不管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
等着八月十五一过,弘昼被瓜尔佳嬷嬷突击培训了两日,就跟在四爷身后进宫了。
这一日一大早弘昼就被耿格格打扮的齐齐整整,再二叮嘱后,就跟着四爷一起上了马车。
别说耿格格,就连四爷心里都没底。
那可是紫禁城呐,就连四爷进宫后都得斟酌再二才敢说话的地方,他知道,稍有不慎,他的话就会变成把柄,由他那些兄弟们添油加醋送到皇上跟前。
他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紫,担忧看了弘昼一眼,只希望今日带着弘昼再永和宫转悠一圈早早出来算了。
偏偏弘昼是半点不担心,还饶有兴趣趴在车窗上看
() 风景,隔一会儿蹦一个问题出来:“阿玛,那里有好多人在排队,是不是在卖好吃的?等会我们回来可以去看看吗?”
“阿玛,怎么还没有到?我屁股都坐疼了!”
“阿玛,我想喝水,为什么瓜尔佳嬷嬷说进宫之前不能多喝水,难道紫禁城里没有茅房吗?”
“阿玛,今日我会见到皇玛法吗?我想他了!”
……
他的话之多,以至于他的嘴巴一动,昨夜没睡好的四爷就脑瓜子嗡嗡直响。
四爷耐心解答了他每一个问题,特别是最后一个问题:“……今日你见不到你皇玛法,他是天子,除非有要事,否则未经传召不得擅自面圣。”
弘昼皱皱眉,道:“那,阿玛,您想见皇玛法也见不到吗?”
四爷点了点头。
弘昼给他一个“你真可怜”的眼神,又张了张嘴,可这话还没开口,四爷就道:“你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
弘昼乖乖闭上嘴,看了会风景,却还是忍不住扭过头道:“阿玛,我想和你说的是虽然你想皇玛法了也不能随时见到他,但若是你想我和额娘了,就可以直接来看我们的,我们也想看到你。”
顿时,有一阵暖流从四爷心中流淌而过。
只是,四爷这颗心没被温暖多久,再次受到了伤害,只听见弘昼喋喋不休道:“阿玛,您为什么不要我说话?我长了嘴巴就是要说话的啊,若是不准我说话,那我长嘴巴干嘛?”
“您为什么要安静一会儿?您昨晚上没睡好吗?”
……
四爷第一次觉得从雍亲王府到永和宫的路是如此漫长,仿佛漫长的没有尽头似的。
好不容易父子两人行至永和宫门口,四爷差人通传一声就带着弘昼的手走了进去,可也不知弘昼是害怕还是紧张的缘故,一把就将他的手抓住了。
四爷护着弘昼的决心更坚定了些。
弘昼却没想到四爷这么多戏,他之所以紧紧牵着四爷的手是因为第一次进宫,想四处打量打量。
就算瓜尔佳嬷嬷叮嘱过他,说进宫之后不得左顾右盼,可紫禁城里的房子修建的这么好看,若是不看岂不是太浪费了?
弘昼便自顾自打量起永和宫来。
他原以为紫禁城中该是如何富丽堂皇,如何宽敞明亮,别处不知道,可等他到了永和宫,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这地方太小了些,甚至还比不上雍亲王府正院宽敞,若论华贵,也比不上年侧福晋的院子……
弘昼漫不经心想着,等着他回过神来时,已是四爷拽了拽他的手,低声道:“弘昼,还不快见过你的玛嬷?”
弘昼回过神来,看向坐在炕上的妇人。
德妃娘娘比他想象中更年轻些,因保养得宜的缘故,瞧着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四爷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母子两人在一起,瞧着很是生分的样子。
弘昼照着瓜尔佳嬷嬷所教的那样请安,更是奶声奶气道:“弘昼见
过玛嬷。”
若换成旁人,见到这般可爱的小胖孙早就将人搂在怀里,可因先入为主的关系,德妃娘娘看向眼前的弘昼是微微皱眉,只觉得绿波的话一点没错,这孩子一进来四处张望,连请安都不知道,可见真是个没有规矩的。
小孩子是很敏锐的,就凭着德妃娘娘这一眼,弘昼就知道德妃娘娘一点不喜欢他。
其实吧,就算弘昼今日表现的乖觉懂事,一样也是入不了德妃娘娘的眼。
德妃娘娘最喜欢的孩子是十四爷,最喜欢的孙子自也是十四爷所出的孩子,偏偏十四爷多子多福,年纪不大却已有了四子五女,聪明的,懂事的,听话的,活泼的……可谓是应有尽有,满满当当占据了德妃娘娘的心。
弘昼乖乖跟在四爷身边,一言不发,努力当个好孩子。
德妃娘娘的目光很快从弘昼身上挪开了,落在了四爷身上:“这孩子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只可惜却没什么规矩。”
四爷是个护短的,纵然他觉得弘昼身上问题颇多,可在外却还是维护自己儿子的:“额娘,弘昼如今年纪还小了,寻常像他这般大的孩子把话说清楚都不错了,哪里还指望他懂什么规矩?”
对,在他心里,德妃娘娘不过是个外人。
德妃娘娘并未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与四爷闲话几句后就问起了松佳姨娘:“……如今本宫年纪大了,这人年纪一大就容易胡思乱想,你弟弟比你小十岁,如今膝下已有九个孩子,可谓多子多福。”
“反观你,就算如今府中才添了两个孩子,可加上这两个孩子也才四个孩子,着实太少了些。”
“本宫当初将松佳姨娘赐给你的时候找人算过她的八字,说她命中多子,怎么到了如今她肚子还没有动静?”
四爷只觉得与德妃娘娘说话一点不比皇上轻松,这话一出,他就知道德妃娘娘对雍亲王府中的事儿是知道些的,起码松佳姨娘一事是清楚的,毕竟松佳姨娘入王府几年,德妃娘娘是头一次问起她。
四爷只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好端端的额娘问起她做什么?我知道她是额娘身边的老人,可额娘既将人赏给儿子,难道还怕儿子亏待了她吗?”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若有若无落在绿波身上。
打从松佳姨娘刚进雍亲王府时,他就知道德妃娘娘的打算,想着叫松佳姨娘缓和缓和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也正是因此,他一直不待见松佳姨娘。
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可许多事不是旁人说上几句好听的他就能忘了。
弘昼敏锐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很有些尴尬,想着这里是永和宫,可不是雍亲王府,就低着头咔哧咔哧吃桃酥。
不得不说,紫禁城里的桃酥都比外头好吃些,一个个做的只有他巴掌大小,寻常桃酥是甜的,且又油厚,吃上两块就腻了,但永和宫里的桃酥却是咸的,一连吃上二两块都不会腻。
正当弘昼正准确吃上第二块桃酥时,只听见有宫女说话的声音:“娘娘,您别生
气(),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他抬头一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正好瞧见德妃娘娘眼眶泛红,被不孝子四爷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起来:“你这话倒是说的好听,那你倒是与本宫说说,你既然没有亏待翠娥,为何她一个侍妾会在王府做咸鸭蛋?本宫想要问问你,雍亲王府难道就这么缺奴才吗?”
弘昼顿时觉得手中的桃酥不香了。
要知道不少人进宫多年都难见如此劲爆的场面。
四爷依旧是神色淡然,一进紫禁城,他脸上就像戴了张面具似的:“额娘既知道松佳姨娘日日在雍亲王府做咸鸭蛋,又何必明知故问?我看,今日您要见弘昼是假,质问儿子才是真吧?”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虽低着头,可两只耳朵却恨不得竖起来的弘昼,吩咐道:“苏培盛,将弘昼带出去逛一逛。”
他怕这等场面对弘昼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却不知道弘昼就想看这等场面啊!
这次苏培盛连问都没问弘昼的意思,直接将弘昼抱着了出去。
但苏培盛是四爷跟前的奴才,是要在四爷跟前伺候的,也不敢走远,便在永和宫找了个宫女带弘昼出去逛逛。
弘昼最开始漫步于紫禁城觉得有几分新鲜,可走着走着,他觉得这里的宫殿好像长得都差不多,处处都是朱墙金顶,处处都是金碧辉煌,处处都透着压抑与逼仄,宫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一个个脸上皆是相似的神色,不见喜怒。
弘昼只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宫女。
他虽年幼,却是记性极好,很快就将这宫女甩开。
只是,一个人独自在紫禁城里闲逛,他觉得怪没意思的,思来想去,他想到了皇玛法。
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他也就只认识皇上。
弘昼向来是个行动派,他记得四爷与他说过皇玛法每日在乾清宫处理奏折,当即就找了个太监问路。
出门在外,他更是想着不坠四爷名声,力争做一个懂礼貌的乖宝宝:“你好,请问乾清宫怎么走?”
他不明白,为何旁人一听这话都狐疑看着他,宛如看妖怪似的。
最后,他找啊找,总算找到了一座上面写着“乾清宫”字样的宫殿,瞧着门口守门的太监都比别处更加俊朗严肃,觉得自己这下没有找错地方,抬脚就要走进去。
只是,弘昼还没进乾清宫大门,就被门口一个小太监拦了下来:“敢问小阿哥,您这是……”
弘昼挺了挺胸膛,扬声道:“我叫弘昼,我的阿玛是雍亲王,我来找皇玛法玩的。”
平日里能进出乾清宫的皆是王孙重臣,相比较起来,一向淡泊名利的四爷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但能在乾清宫当差的都是人精,这小太监笑眯眯道:“小阿哥见谅,皇上吩咐了,闲杂人等无重要的事不得进来,皇上正在里头和大臣们议事了。”
弘昼皱皱眉,正色道:“我想念皇玛法了,难道就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说着,他又道:“还有,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皇玛法的孙子了。”
那小太监看着这豆丁,不明白一向沉稳的四爷怎么竟养出这样的儿子来?他更没好意思说,皇上孙子已过百余人,在乾清宫,皇孙这名头并不好用。
小太监哄道:“可是皇上正在与大臣们议事了,小阿哥不如等会再来?对了,您身边怎么就您一个人?雍亲王了?”
弘昼听出这小太监话中的搪塞之意,想着来都来了,若不来瞧瞧皇玛法实在过意不去,便扯开嗓子道:“皇玛法!皇玛法!我来看您了!”
他声音嘹亮高昂,一声“皇玛法”接一声喊着,看这架势,把乾清宫当成了自家后院。
这可把门口几个小太监吓坏了,恨不得当即上前来捂他的嘴:“小祖宗哟,乾清宫内不可大声喧哗,您可别害得我们几个掉了脑袋!”
可他们越是如此,弘昼的声音就越大:“皇玛法!我来看您了!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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