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药性上来了。
云姒开始给他挂上水。
外面的天很暗。
云姒的心很安静。
他们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云姒给他头上贴了一个退烧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他睡着。
月上天,外面安静得不像话。
云姒听着风声,缓缓趴在了他的手边,不敢睡着,就这么静静的守着。
其实这一刻,云姒的心里,也很满足了。
他们相聚的时间太少,即便是生病,相互守候,这样的相处,都显得弥足珍贵。
拔掉针,云姒按着他的手,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霍影进来送点吃的,转身要走的时候,云姒叫住了霍影:“你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霍影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了云姒。
隔着屏风,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沉默了许久,霍影方才开口:“五年前,从主子清醒开始,冥婚之后,即便是现在,知道了你就在身边,我也没有再感觉到主子身上有半点生人的气息。”
他顿了顿,走上前:“云大夫,这五年,或许你不知道主子是怎么过来的。我……说给你听……”
“冥婚之后,知道你彻底离开。若是没有小主子,他撑不到现在。试药时,他经常恍惚,听见你在叫他。”
“有时候大半夜的,我去寻主子,发现他不在。”
“等我找到他了,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药效力。他说听见你的声音,一直朝着西洲的方向去。他说你在等他……”
“可是,我追过去时,那是悬崖。他不知道那是悬崖,差一点跳下去找你。”
“这五年,梦境跟现实,主子已经分不清了。你看着他很厉害,无往不利。但其实并不是,你们每个人都从五年前的事情里面出来了。”
“只有我家主子……”
霍影的声音有些颤抖。
“只有他,还停留在五年前,你死的那一夜,他走不出来。”
“哪怕是后来见到你,确定你。可你……却要跟他和离。”
“他本来就停留在失去的那一天,五年,日日夜夜的折磨,幻觉,清醒,反反复复,从无有过半点人的日子。他的世界,暗无天日。你要跟他和离,他本来就觉得从未拥有你,你又要离去。”
“这种感觉我不懂,主子也没说过,但是我看着,很痛心。我有一段时间,甚至恨你,恨你那么狠心。可是我又知道,如果你不站起来,如果你不狠心,那你真的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你势弱,天下又动荡,他得保护你,那这天下局势对他而言,就更难了些。”
霍影的声音,已经飘忽隐忍起来。
甚至说是哽咽。
他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问他有什么变化?”
“主子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每个人都在往前走了。”
“唯有他,还活在五年前,没人救赎他,没人拉他一把。他越陷越深,整个人越来越静。有时候我唤他,他许久反应过来。”
“我知道,那是他有些不确定,现在的日子,是真实的,还是有一重的幻境。主子生病了,病的最重的,是他的心。”
云姒已经哽咽,到最后,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这些。
她真的很自私。
从没想过这些。
她清醒之后,只想着自己难过了。
“出……出去吧……你出去吧。”云姒抽噎,声音断断续续。
霍影沉默了一下,道:“如果人死了,云大夫,你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站在高位,高处不胜寒。到底是权势重要,还是身边的人重要?”
“当初主子选择了身边的人,所以他没有在你死后就夺了武宗帝的皇位。而是选择,抚育嬴棣成长。带着嬴棣,远走天涯海角,寻求治疗办法。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觉得嬴棣活着,就是你留给他最后的一丝念想跟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