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谢拾又在魏王的邀请下再开一局,达成三杀。
然后,谢拾眼睁睁看着巧笑倩兮的少女起身罩上兜鍪,她腰佩弯弓,着一身银色轻甲,重新化身英姿飒爽的少年亲卫。
“天色已晚,我送谢修撰一程罢。”
……作为魏王亲卫,替魏王送客岂不是很合理?谢修撰毕竟只是个文弱读书人嘛。
谢拾微微一怔。
此时队伍已经停了下来,在一处林间就地驻扎休息,待得天明之后才会继续出发。
从魏王的车架到谢拾的营帐短短不过百步而已,都是自己人,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总不会是担心元穆之流暴起发难罢?
这般疑惑在心中电闪般划过,谢拾却不知为何没有问出口,反而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那就多谢陆姑娘了。”
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的魏王:“……”
……外甥女都已经替他做主了,他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给外甥女一个面子。
他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手:“去罢去罢。”话音落下,又想到什么,嘱咐道,“一路无事,本王枯坐车中亦是无聊,难得有谢修撰为棋友,望谢修撰日后不吝赐教。”
这是还想约他再战?
魏王既不惧四杀五杀,他又有何惧?
谢拾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难得有殿下这样一位棋友,下官求之不得。”
事情于是就这么定了。
离开魏王车架,谢拾与陆采薇一前一后穿过营地,他正要开口,却突然顿住了。
“陆……”人多眼杂,直接叫陆姑娘不太好罢?看对方的模样,分明是隐藏了身份。但若是不如此,又该如何称呼她呢?
察觉到他的纠结,兜鍪之下,传出一道刻意压低、介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声音:“谢修撰,在下如今是魏王亲卫沐九。谢修撰若是为难,唤我一声阿九就是了。”
“阿九?”谢拾脑海中恍惚浮现出一道瘦小的身影,彼时灰头土脸的小家伙便是朝他笨拙地比了一个“九”,他曾唤其小九。
尽管早已知晓陆采薇便是当年的小九,但此时此刻,这份认知无疑又强烈了许多。
他微微偏头,目光定定望去。
昔日灰头土脸的小九,光鲜亮丽的陆九娘,与眼前英姿飒爽的沐九,三道身影似乎缓缓重合到了一起,令谢拾微微恍惚。
他不禁露出微笑,点头道:“好,往后我便唤你阿九。话说,阿九怎么会随魏王出使?”
随口问了一句,谢拾便觉失言,忙补充道:“谢某并非以为你不该离京,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对此有些好奇罢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须知当初二姐谢兰与肖瑞云一道外出游历时,谢拾虽不舍,心中亦是赞同。只是陆采薇的出现完全出乎他意料,难免纳罕。总不会是晋阳公主府有什么秘密任务罢?
此前他已知晓,天子将琉璃产业全然托付给了晋
阳公主。而此番出使涉及与草原之间的通商互市,谢拾心中不免有所联想。
兜鏊之下传出一声轻笑,尽管对方很快就刻意压低了声音,谢拾亦耳尖地听出几分少女的清灵:“谢修撰这回可多虑了。我只是趁此时机,欲一睹天下之大而已。”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的谢拾呆了一呆。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赞同道:“阿九所愿正合我意。此生不睹天下之大岂非可惜!”
陆采薇好奇道:“听谢修撰之意,似有畅游四海之心?岂不是与仕途相左?”
当了朝廷的官员,可没有说走就走的余裕。此番前往草原都是有朝廷正经的任务。
闻听此言,谢拾难得有些得意,他意气风发:“实不相瞒,谢某早已走过半个天下。”
说是半个不准确,只能算是小半罢。并且受限于时间和路途,主要历程集中在东南。
陆采薇吃了一惊:“哦?”
她好奇地追问了几句,谢拾便三言两语将昔日游学的经历概括了一番。不知不觉已到谢拾所居的营帐之外,两人却并未道别,反而停在原地聊得投机。
“咦?谢修撰回来了?”
与谢拾同乘一车也同宿一帐的一位同僚走出营帐,看到外面两道黑影,差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这人便打了个招呼。
这回轮到谢拾和陆采薇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的谢拾应了那人一声,又看向陆采薇,不知为何,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