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这本书,戏班子的剧本大都失之陈旧。我算是明白知归何以连叹可惜。”
“……若是当日唱的戏出自此书作者之手,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词曲双绝!”
片刻后,不拘小节的一人在石阶上席地而坐,肖瑞云指着摊在腿上的《神仙志》如此说道,他的言语中透着十成十的欣赏。
谢拾只觉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出人意料的是,刚刚回到襄平的肖瑞云竟然便第一时间接触到《神仙志》这本小说。
意料之中在于,四海书肆既然是其三叔的产业,《神仙志》又是近期销量最高的话本,肖瑞云闻听消息之后感兴趣拿一本来看看,并不出奇。而《神仙志》故事本就推陈出新,他爱不释手也是应该的。
不过,肖瑞云接下来的话却推翻了谢拾的猜测:“今日不知走了什么大运,难得一睹如此奇书,又与知归你不期而会……”
听他一番言语,谢拾这才知晓,原来肖瑞云今日本是来府学拜见几l位训导的。除何训导之外,其余三位训导都曾教导过他。
尽管他已不再是府学生员,彼此的师生之缘却不容割舍。学生在外游历一年方归,见过家人后,理所应当前来拜会先生。
交流过游历途中的见闻,得知他不欲继续考进士,几l位训导甚是惋惜,尽管好一阵规劝,肖瑞云始终不改心意。
几l位训导只好遗憾地放弃。
不过,眼见一个大好的读书苗子就此走了歪路,他们绝不能容忍再出现第一个。
于是,最近课堂专注度下降、月考成绩也随之拉垮的丁士德就被严厉的王训导第一时间记了起来,之所以第一时间想到丁士德,他与肖瑞云之间的表兄弟关系也是其中一重缘故。
须知丁士德生母早逝,生父另娶,他自小便是在丁家与肖家两头跑。丁父如今在外地为官,家中只有与之情分浅薄的继母,如今能管束他的人,非其母家娘舅不可。
对其学习态度早已不满的王训导当下便抓着肖瑞云,启动了“告家长”绝招,务必要让肖瑞云引起重视,或是亲自督促,或是转告父母,让长辈来好好督导丁士德。
就这样,肖瑞云从王训导手中猝不及防接到了“掰正表弟学习态度”的任务,惊讶迷茫过后,他直奔丁世德的院子而去。
好消息——丁士德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哪里也没去,表兄弟一人久别重逢甚是欢喜。
坏消息——从自家表弟屋子里搜出一箩筐玩乐之物,小说话本只是其中之一。从前专注于读书的表弟似乎突然放飞自我了!
而丁士德却不以为自己哪里有错,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自小被父亲严厉管束,功课但有懈怠便是棍棒交加,竟是长到如今才知晓读书之外还有这许多乐趣……及时行乐的道理,表兄你该明白的。若非如此,你又为何不告而别?”
不得不说,王训导选择肖瑞云做这个说客,是彻头彻尾的失败。放弃举业、留书出走的
他本就立身不正,如何规劝旁人?
“……”
肖瑞云争辩道:“留书出走的事怎么能叫不告而别?我留书出走也是逼不得已,更何况,我走之前好歹考取了举人功名呢!”
……他是达成了预定目标才放飞自我的。在此之前,可不曾懈怠过读书学习。
“你若是不曾耽误读书,玩乐又何妨?”肖瑞云恳切道,“如今是我劝你,你若不听,下回该是三叔。依旧不听,姑父回来就没你好果子吃了。”
丁父自小到大的棍棒教育在儿子心中威慑力十足,丁士德果然不敢再狡辩。他认真保证,前段时间只是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失之放纵,日后绝不会再为玩乐耽误学习。
保证能不能奏效是一回事,肖瑞云倒是好奇表弟为何一遭有了如此变化。
话才问出口,他就看见表弟脸上神情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他用凝重的口吻开口:“一切得从谢知归的阴谋说起……”
丁士德开口第一句话就令肖瑞云愣住,见状他补充道,“表兄想来不认识他,这人是今年的小三元,数月前才入学宫。”
“……不,我认识他。”肖瑞云语气复杂,一时不知究竟是自己眼光出了问题,还是自家表弟脑袋出了问题,怎么看都像是后者,所以,“他策划了什么阴谋?”
丁士德还以为表兄口中的“认识”是指单方面听说过名号,他并未深究,只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册,其上明显有多次翻阅的痕迹,他将这本写有《神仙志》三个字的小说递到了肖瑞云面前。
“表兄你是不知,这家伙偷偷摸摸写了一本话本,如今已是风靡府城……”
肖瑞云:“……那又如何?”
……这和阴谋诡计不沾边罢?
私下写话本这等事虽不像正经读书人干的,却符合谢拾给他的印象。何况已有方汝辉“珠玉在前”,这似乎也不算什么。
“这就是他的阴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