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勉强一笑,摸了摸她的头:“你在这做针线,额娘出门走一走。”
雍亲王府占地广阔,后院坐落着小花园,更有凉亭与憩息之处。李侧福晋一路上畅通无阻,直至绕过一株桃树,才发现凉亭里坐了人。
浅粉的衣襟,绣着淡色的花纹,衬得人比花娇,雅致又动人。
“哟。”她扯扯嘴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侧福晋,终于舍得出来放风了?”
年娇闻声望去,连忙藏好啃了一半的点心。
她站起来,牢记低调谦逊的人设,朝李氏甜甜一笑:“李姐姐。妾身并不是不舍得放风,而是膝盖刚刚养好,这才出来走动走动。”
“……”李侧福晋被她不按常理的坦白弄懵了。
李侧福晋横看竖看,半晌憋出一句:“那你的膝盖可真是金贵。怎么不让年老夫人给你带万金难求的药来?”
年娇没有听懂。
药就是药,和价格又有什么关系?
她直觉李侧福晋有些不高兴,在心里嘀咕,没想到昨天王爷心情不好,今天就轮到李侧福晋了。
王府的风水恐怕有问题。
年娇上前几步,劝慰道:“李姐姐不要生气。生活有什么困难,笑一笑就过去了,实在受不住了,也可以同我说,千万不要闷在心里。”
李氏:“…………”
望进年娇真诚的眼,李侧福晋犹如石化的雕像,半晌没反应过来。
等她回神,年娇和石桌上的点心统统都不见了,唯有远去的一抹淡粉色身影。
李侧福晋阴着脸,问贴身嬷嬷:“年氏故意的吧。还是本来就憨?”
不等嬷嬷回答,她又阴着脸坐下。
回东院的时候,李侧福晋脚步放慢了许多,也不似原先怒气冲冲了。刚进院门,就见大格格迎了上来:“额娘!”
大格格神色明显有些惊奇:“年侧福晋……年额娘方才遣人送来一碗燕窝粥,说是专门让大厨房熬煮的,送给额娘吃——不仅养颜,还能降火。”
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望着醇厚浓香的一碗粥,忽觉方才和年氏生气的自己很是愚蠢。
她舀了一大勺,恨恨塞进了嘴巴里。
……
后院的动静一向瞒不过福晋。
听闻方嬷嬷禀报,她差些呛了茶水,连忙用帕子掩住笑意。
方嬷嬷神色复杂:“老奴如今倒是理解您的话了。”
她总觉得若是年侧福晋没有嫁来雍亲王府,骨头都要被吃个精光。
然而世事就是那么奇妙,当阴阳怪气无往不利的李侧福晋对上年侧福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福晋
() 温声道:“她的眼睛很干净。”
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没有阴暗,也没有算计。
福晋渐渐出了神,年家到底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若是生在普通殷实的家庭,年氏想必会更为快活,不用遭受半点风浪,可惜……
她垂下眼,无意识抚摸着襟前的挂坠,可惜偏偏嫁进了皇家。
-
四爷从不管后院的争风吃醋,除却初一十五宿在福晋房里,铺两床锦被各睡各的,他对一众妾室堪称冷淡。
自从萌生大逆不道的念头,他更是把书房当了家,不论雍王府还是圆明园。
书房。
苏培盛磨着墨,嘴巴动了动,终是斟酌着开口:“年侧福晋半晌午的时候,去小花园的凉亭歇了歇,遇上了李侧福晋……”
四爷停下笔,看向桌旁自作主张的奴才,看得苏培盛脑袋都低了下去,才道:“继续。”
苏培盛松了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就见王爷唇角微动,似是想笑又忍住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昨儿还因十三爷的事心烦,去一趟栖桃院就好了。苏培盛实在对年侧福晋佩服得五体投地——习惯了主子的冷肃,而今冰雪消融,他总觉得怪齁的。
四爷目光随意地掠过书桌,在一个淡青色瓷瓶上停留片刻:“等会用膳的时候,记得带上此物。”
他摩挲了一下佛珠,语含笑意:“就当是对她善解人意的赏。”
……
“善解人意”的年娇喝完燕窝粥,把秋嬷嬷等人赶到外头,翻出日记,雷打不动地开始她的小爱好。
趴在桌上写完,年娇捧起脸,余光不住地往梳妆台瞥去,想要拿出花首饰赏玩一番。
只是临近晚膳时分,她最终放弃了,依依不舍把日记本塞了回去。
等门外通报声传来,年娇眼眸发亮,扭过头,却见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瓷瓶。
烟雨般淡青的颜色,细长颈项如一只白鹤,铺面而来的素雅之美叫人屏息。
年娇:“……”
她茫然了一瞬,见四爷在不远处望着自己,丹凤眼竟是有些温和。
尽管心情沉重,抱大腿的素养迅速上线。
年娇接过瓷瓶,仔仔细细地摆放妥帖,转道奔向四爷,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
亲了一口四爷的脸颊。
苏培盛:?!
熟悉的桃香嵌入胸怀,巨大冲击之下,男人后退了一步。
四爷低头看她,摸了摸脸,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句:“下回不可如此。”
也就揭过去了。
年娇有些闷闷的,暗道不高兴果然会被传染,现在又轮到她了。
淡青色有什么好看?那瓷瓶换个颜色,加点花纹,绣上金线彰显富贵,才是她心目中的宝贝!
她蹭了蹭四爷的颈侧,问道:“王府是不是风水不太好?”
四爷:“……”
四爷当她又奇思妙想了,按了按她的脑袋:“用膳。”
年娇整张脸陷入他的颈窝,拉长声音,显得有些不情愿:“哦。”
瞥向一桌子清淡菜,她小声哼哼:“想吃猪蹄。”
四爷没有听得很清楚:“什么?”
年娇抿住嘴巴,飞快改口:“想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