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律水润的黑眸茫然了一瞬,他应该痛吗?人的上限和下限似乎自己无法控制,被这样一问,江雪律明明是一个忍耐力极强的人,这一刻他也感觉自己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不过他清楚知道,这似乎是心理作用。
他摇了摇头。
齐翎见状,松了一口气:“不疼就行,我们休息五分钟,来下一个动作。”
“……”
秦居烈在远处看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衬衫包裹着他高大的身躯,他五官冷冽,见到这一幕他英挺的眉宇紧皱着,深深压抑着某些极为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幕在他眼里像什么样子,几名警官在陪一个孩子过家家,一时之间他连手里的尸检报告都看不下去了。
他把报告随手递交给法医,便往外走了过去。
江雪律站起来时,发现身边站了人,他打了一声招呼,对上了一双淡漠冰冷的眼睛。
少年讶异。
秦居烈没有看他,他只盯着齐翎和蒋飞,目光深邃而犀利,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你、们、在、瞎、搞、什、么”。
他冷冷诘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严厉?”
上个月时发生了什么。
办理出院手续时,蒋飞还跟张局信誓旦旦保证什么,说我办事您放心,我特别会教人。这原则还能一退再退的?
“……”蒋飞也想起了,登时气短,他说:“这不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其实他一开始也打算对孩子严厉一点,可一碰上对方,嘿你猜怎么着,百炼钢下意识就化为绕指柔,秋风扫落叶的态度变为柔和的春风,总想着把人摔坏了怎么办。
没错没错,小江同学能随便摔吗?齐翎有心想辩解两句,结果对上秦队那冰渣一般的视线,一时间震得没有下文。
江雪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擅长察言观色,敏锐感到气氛几分微妙。
秦居烈始终没有盯江雪律,语气微微下沉,仿佛在说一件公事公办的事项,“接下来我教他。”
这意思是换人。
“……”蒋飞神色犹豫踟蹰,“孩子还小,不能太严厉了!”
如果说,江雪律还猜不到,这一周的训练他被严重放水了,他枉为年级第一。纸片一般现实被戳破,只需要一分钟。
一开始他没有察觉。
秦居烈朝他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近到突破心理防线。秦居烈面无表情,江雪律并不怕他,也不感到如何有威胁,顶多是被男人那双狭长的眼眸专注盯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少年,他还抬头多看了两眼。
秦居烈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江雪律怔了一下,终于收回了视线,他不明所以,还认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大脑紧急调动,这一招他知道,接下来是他的腕骨。脖子、锁骨、膝关节、脚腕等地方都是人体致命弱点。
四目相对时,两人气息流转,少年眉宇还残留着几分天真。
以为会按照教科书一般的来。
下一秒,他:“?”
好一阵天旋地转,江雪律摔懵了,他目光微微凝滞,脊背摔在绿色的垫子上,浑身的茫然都被点燃了。
他感觉不对劲……
第二次,江雪律开始反抗了。
他再度被抓住手臂,这个快准狠的姿势,少年猝不及防,心中一处的警钟敲响。场景在短短瞬息间变幻,江雪律似乎回到了许久之前那狂风呼啸的茶楼天台,噩梦般的场景,他作为人质,被一名持枪匪徒指着脑袋,细瘦的脊骨差点被戳烂。
于浩俘虏他,只要对方想,高高扣下扳机,他会如何?他的耳膜会被震耳欲聋的枪响震破,他的鲜血恐怕会贯穿天地。
我该反抗——
江雪律心中凛然。
他这样想,不过落在实际行动,少年心性使然,微弱的搏击意识还是输给了情感,江雪律迟疑了,因为是熟人,他下不去手。
蒋飞教了他一周,明确告诉过他,如果遇到危险时,该如何自救抵挡。秦居烈手一伸过来,正常来说,少年第一反应该是用手肘虚挡,奈何江雪律心中一迟疑,便慢了一拍,没有动作,短短瞬息之中,自己的致命部位再度落入敌手。
于是他第二次被摔在地上。
江雪律乌黑柔软的头发朝后滑落,脖子也拉出一条脆弱的弧线。少年抿着唇,终于意识到其中差距……
蒋飞扣他的臂膀时,全程面带懒洋洋的痞气笑容,眼神充满温和,这种熟人亲近的愉悦感令他感到放松安全。当施教者换了人,面对的是冷酷无情的教官,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道锋利英俊的剑眉之下是一双冰冷的眼,嘴唇略薄,没有任何弧度。
好像没有任何宽厚优待,他成了万千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江雪律感到无所适从。
秦居烈极有耐心,等着江雪律自己爬起来,全程一言不发。
江雪律被掼倒在垫子上,这一次不仅是衣服脏了,他的头发也脏了,形容有些狼狈。
他轻轻闷哼了一声。
这一声与其说是他疼痛,不如说他有点难以招架。
——蒋飞听到这一声哼,心都要碎了。
“老秦!你这……你要悠着点啊!”
少年这一声轻轻如同幼兽的闷声,秦居烈自然也听到了,他站在原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眼神平静毫无波澜,他只宣布:“明天由我来教他。”说完,他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他摔了孩子两次,衣服没乱气也没喘,黑发一丝不苟,那张英俊冷酷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心软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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