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宋泽兰知晓她的好意,若说不对未免也太无情了,但身后传来的哄笑,终究是乱了方寸。
她脸烧的厉害,不禁伸手掐住祁幼安的腰间软肉,虽是无师自通,却威力不减,祁幼安猝不及防地倒吸了口冷气,“嘶……”
宋泽兰连忙又松开了手,“无赖,你快放我下来,不然……不然我还掐你。”
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祁幼安才不怕,圈着她的双手又紧了紧,之后才笑眯眯转身道:“方才谁笑的?这二十里地便跑回去吧,权当锻炼身体。”
此次跟随祁幼安过来的除了小月,其余几个人皆是她手底下的祁家军,憋不住笑的也是他们。
他们方才笑的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可怜,一个个垮了脸应声是,便跑步前进了。
祁幼安看着一个不剩,诧异了,“都笑了?”
小月很是幸灾乐祸,“活该的,这要是咱们府上的人,谁敢大笑啊,大家都巴不得原地隐身……”
“小月!”
祁幼安连忙阻止,却已经晚了。
宋泽兰有了不好猜测,从她怀里探出头问小月,“小月你继续说,为什么大家会巴不得原地隐身?”
与往日不同,她轻柔的声音里含着不容忽视的羞恼,说罢,还嗔了祁幼安一眼,“安安你这个骗子,不许凶小月,让她说下去。”
祁幼安讪讪一笑,大步流星往前走,想要把小月远远甩在身后,意图过于明显,宋泽兰几次把手伸到她腰间,都没舍得掐她,最后只轻轻靠在她肩头,“慢点儿,安安,你是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身体。”
宋泽兰转移话题,便是不打算追究了。
依着祁幼安对她的了解,自也明白,当即就放慢了步伐,讨好一笑,“媳妇儿,我已经好了,你就准许我出来透透风吧,不然我会疯的。”
摇摇晃晃的灯笼只照见脚下的路,宋泽兰仰望着她的下颌,也跟着勾起了唇角,”你若听我的,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宋泽兰出门时再三叮嘱不许她出门,这是几个时辰前才发生的事,祁幼安找不到任何借口,索性耍起了无赖,迎着风对着远处高声喊道:“媳妇儿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小月知晓自己说漏嘴坏事了,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直到祁幼安喊她,她才小跑着跟上来,低着头不敢看祁幼安,“大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祁幼安腾出一只手,把宋泽兰手里的灯笼取下交给她,“你拿着吧,我媳妇儿困了。”
忙碌了大半天,安逸下来宋泽兰哈欠不断,对于祁幼安的提议并未拒绝,空出来的双手顺势勾住祁幼安脖颈,感受着沉稳舒适的怀抱,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吸声,祁幼安心底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脚下崎岖不平也走的健步如飞四平八稳。
小月只能靠
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才抽空喘口气,“大小姐,在出府之前还躺在床上病殃殃的那个人真的是您吗?”
祁幼安已经迈步上马车了,闻言挑了挑眉,坏笑道:“明早我就回去躺着,你再说漏嘴就让赵大娘把你许配给席景盛。”
小月愣了一愣,气得直跺脚,“大小姐!您再胡说奴婢就不理您了。”
“这算哪门子的威胁?”
祁幼安悄声嘀咕,话音未落便察觉怀里人动了动,她连忙回头唇齿无声道:“别吵,我媳妇儿要惊醒了。”
小月愤愤握起的拳头不得不放下,又白了祁幼安一眼,才不情不愿跟小满上了另一辆马车。
夜路难走,加之本就坎坷不平,尽管车夫小心翼翼驾驶,还是免不了颠簸之感。
祁幼安担心吵醒怀里人,一路上都没舍得松开怀抱,等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双腿发麻,几乎是抱着她媳妇儿一瘸一拐下了马车,又一瘸一拐进府。
半道遇上了听到消息出来迎接的她娘,宁芳看清她跛脚摸样,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白了脸颤抖着声音问道:“幼……幼安,你你别吓娘,你这是怎么了?”
随后赶来的祁朝燕也原地顿足,各种情绪交织眼底,祁幼安没有在意她复杂的眼神,哭笑不得小声对她娘亲解释道:“娘亲,你可盼我点儿好吧,我这是脚麻了。”
“啊?”
宁芳的眼泪要掉不掉,手上却是松开了赵嬷嬷的胳膊,赵嬷嬷倒也不希望祁幼安有事,但无辜如她因为一场误会胳膊被掐的生疼,笑容还是有些勉强的,“大小姐没事就好,夫人您可以放心了。”
祁幼安附和点头,小声道:“娘亲,我一会儿去找你。”
虚惊一场,宁芳缓了有一会儿心才落下来,她心疼又担忧地解下自己身上披风搭在宋泽兰身上,“今个儿晚了,明日吧,外面凉你快带兰儿回房,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待会儿我让厨房把饭菜也送你房里。”
怀里人睡得越来越沉,身上多了一层盖的也恍然不觉,祁幼安垂眸轻笑,“好,娘亲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我带宋姐姐过去给您请安。”
“……也不用太早,”宁芳轻咳了声,又说道:“还是等明日我派人过来叫你们再来吧,请什么安啊,咱家不兴这个,你们过来陪我说说话即可。”
“娘亲,你放心,我们绝不打扰您睡懒觉。”
祁幼安一脸悟了的表情,使得宁芳没好气在她后背捶了捶,又顺势推了她一把,“就你知道的多,快走吧。”
平安院与宁芳的芳兰院在不同方向,祁幼安目送着她娘亲离开后,也迈步准备离开,却被祁朝燕叫住,“幼安,你安顿好她来书房一趟,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祁幼安猜她还是为了造反一事,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忙完我会过去。”
母女之间并无闲话家常可唠,祁幼安说完,就抱着宋泽兰走了。
平安院还是祁幼安记忆中的模样,她不禁暗
叹,多亏了她娘亲有先见之明将赵嬷嬷留下来,但当小月推开寝室的房门,满目喜庆的红让她瞬间傻眼了。
“这是我房间吗?”
她震惊的扭头看向小月,小月回头扫了一圈,将躲在众多将军府下人里面的二狗子揪了出来,“你给姑奶奶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祁幼安也盯着他,二狗子受不住她眼神威胁,磨磨唧唧还是说了出来,“这是大将军的意思,不过夫人也同意了。”
怕祁幼安不信,他又忙补充道:“小姐您想想,没有夫人允许大将军哪敢啊?”
“知道了。”
这确实像是祁朝燕会做出来的事,祁幼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小月待会儿送热水过来,便抱着宋泽兰进屋了。
身后的两扇门从外面关上,祁幼安脚步轻轻,将宋泽兰放在柔软的床上,尽管她一再小心,还是令宋泽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安安……”
祁幼安连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我在,媳妇儿你继续睡吧。”
“嗯……”
近乎呓语的轻嗯,宋泽兰安心地再次睡了过去,跳跃的烛影落在她白皙如玉恬静温柔的脸庞,与周遭的鲜艳如火交辉相映,恍惚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新婚之夜。
祁幼安屏住呼吸,却管不住怦怦乱跳的心,好在这点儿动静并没有再次将人吵醒,她静静等许久,才压着声音唤了好几声媳妇儿,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才放心地挪开了手。
她长舒口气,轻轻拿开宋泽兰身上搭着的披风,扯过一旁喜被盖在她媳妇儿身上,又弯腰替她媳妇儿脱了鞋袜。
一切做完没有惊动睡梦中的人儿,她再次长舒了口气,刚抬袖擦了把额间冷汗,就传来了敲门声。
因着是没有经过宋泽兰同意,擅自把人带到将军府的,祁幼安不可谓不紧张。
她快步上前打开房门,将二狗子手里的热水桶接了过来,“别的不需要了,你下去休息吧。”
祁朝燕让二狗子提醒她忙完莫忘了过去,二狗子刚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她关外面了,“……”
他这人贪财了些,脑子却是不蠢,知道不能打扰少夫人休息,便不声不响蹲在门口等着。
祁幼安给她媳妇儿洗完脚就出来了,门吱呀一声,他就从地上站起来,揉着睡眼殷勤跟上,“小姐,奴才知道大将军叫您去做什么。”
“……你确定?”
祁幼安怀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祁朝燕那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把意图造反这事闹的人尽皆知?
“确定,”二狗子回答的斩钉截铁,也笑的愈加谄媚,“五两银子,奴才知道小姐您现在有钱了,奴才可是经常听说有外地的富贵人家去少夫人的医馆求医问药,他们身上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出手肯定大方……”
“二狗子!”
祁幼安没等他说完,就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个狗奴才,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爱财如命脸都不要了么,少夫人的钱是少夫人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几个月军中送来的月俸她都悉数上交了,兜儿比脸还干净,不过她可不会告诉二狗子,黑着脸又踹了他一脚,“以后你若惦记你媳妇儿的钱,可别让我知道,不然揍你。”
二狗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捂着屁股蛋儿跟在后面不吭声了。
但终究是不及祁幼安定力好,还没走到书房,他就憋不住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前几日皇宫里来人了,管家把大家伙儿都召集在一起,跟着大将军和夫人跪在院里听老太监宣读圣旨。可惜奴才跪在最后面啥也没听清,听他们说是您和大将军都升官了,大将军好像还封了个什么侯爷。”
祁幼安眉心跳了跳,将军府的牌匾并未更换……莫不是梅清栎真如之前所言请旨下来让自己暂代祁朝燕掌管军权,而祁朝燕封的只是闲散候爷心有不满才没有大肆声张?
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外,她止住脚步,“还有吗?”
“没了没了,管家不让声张,被逮到要罚月银还要赶出府,奴才问了好几个跪在前面的人,都不肯说。”
二狗子看起来并不像说谎的样子,祁幼安点点头,却是摸遍全身也没找到半个铜板,她面上不显尴尬,轻咳着看向紧闭的书房门,“等着,本小姐出来赏你个大元宝。”
喜色一下子就爬上了二狗子的眉梢,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像模像样给祁幼安鞠了一躬,“多谢大小姐,不愧是咱将军府的大小姐,您出手就是阔气。”
祁幼安摆摆手,径自推开房门,还没看清里面,一锭个头不小的银子就朝着她面门飞来。
她忙侧头避开,随即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又从里面飞出来,这次她有所准备,稳稳接在了手中,上好的檀木盒雕刻着龙凤祥云,颇有几分重量。
“反应尚可,但切记不可自满骄傲,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习武一事贵在坚持,你身子养好后还是要勤加练习。”
祁朝燕低沉严肃的声音传入耳中,说教意味明显,但祁幼安注意力只在手上檀盒,她掂了掂,觉得里面装的并不是银子。
“好奇了就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祁朝燕再次开口,昏黄烛火下的神色透着难以言喻的晦暗,祁幼安不曾察觉,回头看了眼二狗子,“两清了,银子应该在地上,你找找。”
“是……原来是银子啊,吓我一跳,”二狗子从呆愣中回过神,一脸高兴,开始提着灯笼满地找银子了。
祁幼安进了屋先坐下捶捶腿,然后再不紧不慢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一卷明黄让她不禁错愕,难道这就是二狗子口中的‘升官’?
她抬眼看向祁朝燕,祁朝燕却是错开目光,落在那圣旨上,“打开吧。”
祁幼安唇角微扬打开了圣旨,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神色不由阴沉下来,她攥着圣旨的双手泛白青筋暴起,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它撕碎,“狗屁的情同姐妹入宫为妃!皇帝竟昏庸到如此地步?”
她冷笑着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杀意,“祁朝燕,你让
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宋泽兰是我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有名有实的妻,我绝不答应,你敢动她也休怪孩儿不顾母女之情,对您不敬了。”
祁朝燕眉头深深皱起,盯着她的眼神也称不上和善,“怎么,我若接旨你还要弑母不成?旨是昏君下的,背后是五殿下怂恿的,你若甘为人臣,杀了我便不用领旨谢恩了吗?”
在她的威压之下,祁幼安也丝毫不落下风,脊背挺直气势凌厉,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蓄势待发的长剑,无惧无畏,“今生谁敢动我的人,我杀谁,绝无例外。”
祁朝燕看出她还想杀自己,脸色瞬间就黑透了,“混账东西,当真是贼心不死,本将军还不至于如此糊涂,把你一个乾元君嫁给另一个乾元君,唯恐天下人不耻笑我么。”
“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有半点儿人情味,我自也不会这般丑话说在前头了。”
祁幼安倒不意外祁朝燕知道自己分化了,早在踏入寝室望着满目喜红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她冷笑着松了手,任由圣旨落在地上,然后看也不看一眼,抬脚重重踩在上面碾压,“不就是造反吗?昏君荒淫无道,逼迫乾元君入宫为妃,还是祁大将军唯一的嫡长女,祁大将军焉能咽下这口气?焉能忍受如此屈辱?祁大将军可是身在战场浴血奋战为梅氏江山抵御南蛮入侵呢。”
祁朝燕不愧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在祁幼安一阵夹枪带棒的讽刺下,不仅没失态,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上竟还罕见地温和下来,她定定望着祁幼安许久,意味深长道:“你对她倒是情真意切护得周全,只是宫里的人尚在驿站等着迎她入宫,即便走个过场,她还是需要露面的。”
臣子谋反,自然是要被昏君逼得没有活路不得已而为之,最好是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堂。
否则即便成事,也会被世人指责夺位不正难以坐稳江山,这浅显易懂的道理祁幼安又如何不懂,可她实在不愿将宋泽兰牵扯进来……
祁幼安沉默着将皱巴巴的圣旨捡起来,再观一遍,一字一行仍是句句荒唐,愤怒过后便是极致的冷静,“传出去就行,流言蜚语,无需在意细节。”
换作以往,祁朝燕的决定就是命令,根本由不得祁幼安讨价还价。
但如今前世之事横在中间,祁朝燕终归是顾忌着,哪怕万般不赞成,还是忍着脾气耐心说道:“……这场戏必不可少,我已安排妥当,只待此事闹大,便有数不清的歌谣话本子在民间传唱,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安排人替代她出面。”
祁幼安却依旧是寸步不让,“祁朝燕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同意,我媳妇儿绝不能被牵扯进来,她是坤泽,她一心行医济世,你不知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比肩乾元成为世人认可的小医圣!难道你要我毁了她,让她承受指指点点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祁朝燕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又道:“你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无其他万全之策那就趁早放弃,我带着娘亲和媳妇儿隐居山林,也能活的好好的。我娘亲有钱,媳妇儿医术也堪称当世第一人,她们决不会让我缺衣少食。”
她心底倒是有几分向往这样的生活,听得祁朝燕心情复杂,“……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依了你就是。”
祁朝燕话音落地的时候,外面刚好传来了打更声,她看着祁幼安大病初愈些许苍白瘦弱的模样,难得生出几分慈母心肠,“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召集亲信入府,再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做。”
“没什么好商量的,那群阉人等不及自会上门,届时你私底下授意武将们出面阻拦我跟他们走,双方僵持不下你再出面相劝,戏演的差不多了就顺从属下心意反了吧。”
祁幼安皱着眉头,目光再次落在圣旨上,“把他们全杀了,梅清栎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既知晓圣旨内容,便不能给她开口澄清的机会。”
圣旨上写的是将祁幼安嫁给五皇女为正妃,而宋泽兰才是要被送入宫的人。
祁朝燕自也知晓其中利害,沉声道:“五皇女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新任南蛮王阴险狡猾不好对付,她又急于做出功绩向狗皇帝和满朝文武证明自己的才干。就算我召她回来,她为了握到手里的那部分兵权也不会回来。”
祁幼安点点头,倒是惦记起南蛮王的用处了,“南蛮王到哪儿里了?若能追回来,不若杀了祭旗?”
“自然追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