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水乡是个小村子,虽然以水为名,但整个村子跟“水”可是没有太大的关系,无论是距离大河边,还是码头和渡口,都是隔得老远。
是以朝朝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船。
何况她也没有什么亲戚住的老远需要走,也没有机会去坐船。
所以这地方到底有没有水,是不是名副其实根本就不在朝朝的关心之内。
东水乡虽然没有大河,却是有一条小溪的。
村里的人洗衣裳洗菜洗米都是在溪边的,村里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也时常会结伴而行。
洗衣裳的时候凑在一块儿说说话,东家长李家短的说着些八卦之语。消磨消磨时间,很快就能过去了。
她们一块儿来,又一块儿回家,很是热闹。
但是这些人的结伴而行里面,从来都没有朝朝,而她们也从不会想着和朝朝一块儿走。
因为朝朝不会说话,她是个哑巴。
朝朝在东水乡的生活,其实并不怎么如意。
在她们还很小的时候,朝朝的日子其实并不怎么艰难,小孩子的心地总是很善良的,那个时候因为朝朝不会说话,邻里邻居之间,总是对她诸多照顾。
村里的一些小姑娘们,也都愿意和她一起玩。
甚至因为朝朝不会说话,而对她诸多照顾。
只不过村子里的小姑娘们,大多都是不识字的,她们也没有办法了解到朝朝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时间一久,谁都会累的慌。
她们磕磕绊绊的长大,虽然早就没有了多少交情,可幼时的那些快乐,到底还在。
情谊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有的。
见了面也会打声招呼。
后来,她们渐渐的长大,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因为她们始终很难明白朝朝到底在想什么,不会说话终归是很不方便的。
更因为朝朝出落的越来越好看,姑娘们议亲时,有朝朝陪同在一旁,这议亲之事,十有八·九就会黄了。
久而久之,姑娘们都和朝朝疏远了。
朝朝虽然长得好看,但因为家中没有长辈护佑,也没有兄弟姐妹扶持。
所以婚事一直都没有着落,零星有几家来议过亲,但到底是没有谈好,他们总担心朝朝不会说话,会遗传给孩子。
最要紧的事,他们不知道朝朝要怎么照顾孩子。
便是生下来的孩子没有问题,但母亲没办法和孩子交流,也是个麻烦事儿。
故而,朝朝虽然长得好看,但当真没有什么人愿意娶她回去当正经娘子,倒是有不少的人想要娶她当续弦,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光棍上门。
朝朝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虽没有什么意中人,也从未有过少女怀·春的心思,但毕竟不是个傻子。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曾经相熟的姑娘们,都已经成了亲,唯有朝朝没有,她还是一个人,每天一个人出门,
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做活,
一个人洗衣。
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有时候孤独,是为了遇上特定的人,有些人穷尽一生,也不会等到那个相知相守的人。
但朝朝很幸运的遇见了。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傍晚。
村里的姑娘和少妇们,都结伴而行回了家,因为她们之中,成亲的需要回家去准备晚饭,没有成亲的,担心天色渐渐暗下来会很不安全。
这时候天并未暗,也是在村里,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只因为天将暗未暗的,她们都有事儿要忙活。
所以通常只有她一个人在。
朝朝很享受这一刻独处的时光。
无论是洗衣服还是戏水,都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朝朝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笑。
不会有人嘲笑她笑起来为什么那么奇怪。
是了,一些关系的结束,从来都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堆积在一块儿的。
朝朝最初的时候,也是很珍惜一块儿长大的朋友们,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也许是她们毫无顾忌的嘲笑她为什么笑起来没有声音的时候吧。
那一刻朝朝终于明白,她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因为朝朝不会说话,无论她做什么努力,无论她怎么样费尽心思的想要和她们一样,但永远都办不到。
因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朝朝很伤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哭了许久,也难过了许久,到最后还是没有想明白。
所说什么都没有想明白,但朝朝已经不去奢求什么。
她们之间的关系,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疏远了,从那之后,朝朝就是一个人生活。
最初的时候那是当真不习惯,朝朝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她很喜欢听旁人跟她说话,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都会认真的听着。
只是这些心思,又能和谁去诉说?
她甚至连说都说不出来。
和旁人的交流,也只是点头和摇头,或是指一指这个,指一指那个。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办不到了。
朝朝早就已经不去做什么期待,从小到大也只有她娘亲一个人,可以知道她在表达什么,只可惜娘亲已经不在。
朝朝还记得她很惶恐,很害怕。
因为娘亲还在的时候,都是娘亲替她表达意思,娘亲离开之后,朝朝就失去了和人交流的能力。
那时候朝朝难过自己不会说话。
但是娘亲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人,能够明白朝朝的意思。
可是那个时候,当真是一点儿希望也看不到啊,朝朝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见这个人。
甚至都觉得,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但有些奇迹就是那么快的发生了,朝朝这一日去溪边
洗衣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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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裴铮时,他是顺着溪水漂流过来的,朝朝曾经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这条溪的上游,是个很深的水潭。
水潭上面是高高的断崖。
朝朝并不知道上游在什么地方,但她看见裴铮的时候,想起了老人家们说过的话,很容易可以猜测出裴铮的来历。
他伤的很重很重,浑身上下都是血。
脸色惨白一片,朝朝起初看着他漂浮在水中,还被吓了一大跳。
她以为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待她看明白是个受伤的人之后。
心情就变的复杂极了。
自小,母亲只教过她,要当一个善良的人。
并没有告诫过她,路边的人不要捡。
尤其是这种伤的很严重的,说不定还是什么亡命之徒。
但朝朝的母亲离开的太早,并没能很好的替她规避危险。
朝朝见到裴铮伤的极重,到底是将人拖回了家。
裴铮伤的很重,几乎意识全无,朝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从水里弄上岸来。
她累的气喘吁吁,看着裴铮,只恨不的再将他推回去,一了百了。
只不过,朝朝并不是个狠心的人,这才让裴铮捡回了一条命。
溪边距离朝朝的家还有一段距离,乡下多是泥土路,朝朝也不好将人就这么直接拖回去。
便是她有这个力气,人被这么拖拽着,估摸着也要变的血肉模糊。
朝朝从家中拿了板车过来,很是艰难的将裴铮给带了回去。
她家中尚有空屋子,只是朝朝看着他那浑身湿漉漉的模样,也不好将人往床上放。
最终将床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将他挪上冰冷的木板。
朝朝有点儿怜悯之心,但当真没有很多。
只不过裴铮伤的非常重,期间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次,也许所有的遇见,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当朝朝瞧见裴铮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她的心毫无意外的软了下来。
裴铮的伤势不能耽搁,朝朝拿上了银子送他去看大夫。
镇上有些远,朝朝推着那平板车,走的跌跌撞撞的。
好几次差点让裴铮从车子上摔下来,尊贵如裴铮,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在木板车上被震的头昏脑胀,期间倒也是无数次的想要起来,但根本就没有力气。
裴铮记不住那个时候的事情。
等到他有记忆的时候,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柳朝朝。
朝朝不会说话,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救下来的人失去了记忆。
但好在,裴铮是会说话的。
因为朝朝救了他,所以裴铮就当朝朝是救命恩人。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和过去,但他却和一般失忆的人很不一样。
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如实的告诉朝朝,
() 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有地方可以去。
朝朝便心软的收留了他。
裴铮伤的很重,
需要吃很多的药,
朝朝那段时间几乎将所有能赚钱的法子,全部都试了一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村庄,朝朝救了裴铮的事情,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他们起初只是看热闹,后来得知朝朝因为裴铮花了很多很多的银子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太值得。
甚至还委婉的劝过朝朝,不要那么做。
朝朝起初当真是有一些心疼银子的。
只是看着裴铮一天一天的好起来,精神一天比一天的好,脸色一天赛一天的好看起来。
她就觉得那些银子,花的很值的。
虽然,她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在药铺里头还赊着一些药钱。
但朝朝当真没有任何后悔。
至于那些劝说的话,朝朝有的听了,有的没听。
因为有些人是真的关心她,而有些人不过是说些风凉话罢了。
这一天,朝朝正在喂裴铮喝药,他的伤是需要静养的,所以很多的事情都是朝朝代劳的。
虽说这样子会显得裴铮宛如废物似的。
但只有这样,才能让朝朝放心。
先前也不是这样子的,裴铮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其实也想过要帮忙,但很快就被驳回了。
朝朝把他拦住,冲着他摆了摆手。
这意思很明显,便是不要他帮忙。
“我只是想做点事。”裴铮抿着唇,很是艰难的开口。
朝朝听见这话,也没有反驳裴铮,只是将自己手中的菜篮子交给裴铮。
让他学着自己的模样,将韭菜里的脏东西给挑出来。
“这是要做什么?”裴铮有些好奇的问道。
朝朝拾掇这些韭菜,是为了卖银子的,她送裴铮去医馆的时候,头一回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之后她就观察起了周边的环境,发现有很多菜农,都会去镇上卖菜。
她的确不会说话,但是她可以听人说话,她不止一次听人抱怨,问为何没有择好的韭菜。
也不用多,只要够对付一盘子就好。
韭菜生长的快,但并不好拾掇,属于卖不出多少钱,却又要耗费精力去对待的。
故而一些菜农,根本就不稀罕赚这个钱。
他们不稀罕,朝朝却是稀罕的。
此番,朝朝见裴铮问起这件事,罕见的皱了皱眉头。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裴铮来“说”这件事。
“很为难,不方便说吗?”裴铮问的很温和。
这还是朝朝长大之后,头一回有人愿意同她交流。
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别人交流。
但朝朝这个时候,却产生了一些奢望。
她伸出手,和裴铮比划了起来,朝朝比划的非常简
单,也算是浅显易懂。
裴铮连蒙带猜道,“是拿去卖银子的吗?”
朝朝轻轻点头。
裴铮也知道自己受伤之后,花了朝朝许多的银子,心中也别提有多愧疚了。
但很多时候,朝朝都是不需要他帮忙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一件自己可以办到的事情。
裴铮自然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