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即便是熟知道教习俗的羽士信徒都无法解释，明明在出席这样一件举国大祭，这位大景国师却缘何会身着一件漆黑如墨的斗部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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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忧心忡忡的陆家姐弟一同站在黄绸划出的范围之外，再次穿上衮服的裴玠默默握紧了衣袍下的双手：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与陆琛一同上台主持仪式的准备，最后却还是被那人摇头拒绝、没能成行。

而在裴玠的身后，身穿亲王蟒袍的裴昭和一身浅红官服的薄檀、崔彧三人也俱是面沉如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步步走上高台的那个黑色身影，恨不能此时能够以己身替之。

然后，他们便和在场的千千万万名百姓一起，亲眼见证了当前这幅被无数后世史书撰记、成为世人相信世间当真有仙人存在的铁证的神异画面——

在陆琛于高台中央站定的那一刻，方才还明日高悬的天空几乎是转瞬间便变得阴沉下来

；厚重的阴云遮天蔽日向着高台压将下来，无数令人看得胆寒的青紫闪电夹杂其中，发出声声爆裂之声、震耳欲聋。

于此同时，整个京城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百姓们东倒西歪，令众人几乎睁不开眼；昏暗一片的天地间，他们只能隐约看到独自伫立高台的那位国师缓缓从腰间拔出了一抹雪白的直线。

——那是一柄锋利无匹的长剑，正在雷电的映照下发出幽幽清光；而陆琛就这样以手执剑、剑指苍天，竟是好似与其周遭的那些黑色长针一起，向着诸天的神明发起了冲锋。

……天啊，这哪里是祈雨祭祀，这分明是渎天之举啊！！！

此时此刻，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看明白了陆琛正在做着怎样堪称疯狂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仿佛神明灭世般的景况令他们产生了错觉，就在陆琛手中利刃出鞘的那一刻，竟有一声无比清越的剑鸣声在所有人的心中响起，久久不绝。

几乎是下一秒，如同被这声剑鸣激怒了一般，那天穹上盘桓许久的紫电青霜终于再按耐不住，照着高台直劈而下，宛若九天银河直落，将众人眼中的一切事物统统抹去、全部化作了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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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台上那人被落雷吞没的那一刹，裴玠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与被闪电短暂致盲的眼中画面一般，俱是变成了空白；唯有与陆琛当时在御花园中的对话还在不断重复回播，提醒着他自己曾做出一个怎样的选择。

不，应该说，他什么都没有选。

那一天，面对陆琛的发问，他只是在微微愣神后说出了如下的回答：

“那么，无晦，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你想要去做这件事，让这场灾难就此停歇吗？”

与陆琛轻捻自己发丝的手十指相扣，这位人间帝王的目光中带着无比认真的决然。

“不管你是否想要插手其间，我——都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哪怕，我会因此事身陨，再也无法陪在你的身边？”再一次因这人出人意表的选择愣住片刻，陆琛的眼神同样变得认真起来，仿佛想要透过裴玠的凤眸，看穿他的内心。

“……若这便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那我也会选择接受，即便这并非我所愿。

牵着陆琛的手顿时收紧，由此暴露了裴玠的心境并非他此时平稳的声线那般波澜不惊；但他却还是毫不迟疑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言语真挚、并非虚言。

只不过，裴玠届时尚未说出的后半句话，陆琛却并不知晓。

【如果你因此事身陨，那我也必然不会独活】。

咬牙再次于心中默念此句誓言，这位大景新帝拼力挣脱了左右暗卫的阻拦，在一片昏黄的飞沙中摸索着向着高台的方向飞奔而去；眼盲和狂风无数次让他摔倒在地，风中的砂砾在他的脸上划出无数道血口，但他却仿佛浑然不觉——

陆琛，若你想要捅破了这天……那我，就来做你的共犯。

无论今日之事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或是共享太平人间，或是奔赴九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