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乌鸦还窝在树上睡觉,想到它们即将带着林渊的消息飞去江都,郁卿的心神几欲与之一同远走高飞。
她忽得发现树干上生着些许红棕色的树胶,附着在树皮陈年旧伤的缝隙,凑近了竟有种温暖甜蜜的香气。郁卿闻着觉得舒服,心生好奇,扣下来一点塞入袋中,便迫不及待地去镇上。
她离开不久,屋内忽得传出几声短促的口哨。
两只乌鸦睁开眼,飞来轮椅上。
谢临渊坐在案前,霰光穿过窗棂,只照亮他一半侧脸。
他手中摩挲着信纸,回想着郁卿对他说的话。
她有苦衷。
苦衷。
或许那并非苦衷,而是借口。
她为何不想同他一起走?
无非是他瞎了又残废,嫌他是个无用之人。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要在一个愚昧还不识好歹的村妇身上花费心神。
谢临渊将两卷纸塞入信桶,随着迂回的口哨声,乌鸦振翅高飞,消失在寂静的山村。
他长睫浸在微光中,笑得意味不明。
江都是何处?他未曾去过,也不想去。
他要去的,是京都长安宫,太元殿中唯一的座上。
-
午后街坊热闹,郁卿背着箩筐走进帛肆。掌柜的见她一来眉开眼笑,去柜中取了包袱:“郁娘子来啦?你要的坐垫都好了。”
郁卿仔细摸着坐垫,感叹不愧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布料比她身上的衣服还密实柔软。林渊见了定会很喜欢。她笑得甜蜜,又解下腰间袋子打开:“掌柜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我在树上捡的。”
掌柜捻起袋中红棕色的树胶,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好香,应当是某种香料。”
后堂忽然撩帘而出一位年轻郎君,朝着掌柜手上瞥了一眼,便道:“郁娘子捡来的是安息香。”
郁卿一僵,暗道今天倒霉,居然遇见了帛肆的少东家周烨。
她强撑笑意:“我想这东西或许也是香料,不知你们熏衣裳用得着不?”
“熏衣衫不算时兴,但焚香入药皆可。”周烨滔滔不绝讲着安息香熏香入药的用忌。
郁卿一一记下。前几日她在林渊面前穿着馊衣衫,回想起来总觉得懊恼,哪个姑娘想在心仪之人面前臭烘烘的?
她手头不宽裕,买不起胭脂香粉,这安息香正好用来熏衣衫。
郁卿称赞道:“多谢告知,周郎君博学多识,想必游历过许多地方,读过许多书。”
掌柜在一旁忍俊不禁,周烨更是耳尖发红,连说过誉。
郁卿笑着告辞。刚走出帛肆,后脚周烨竟追出来急匆匆唤她:“郁娘子。”
她扭头问:“郎君还有什么事?”
周烨拱手:“下个月初五我还会来白山镇帛肆查账,郁娘子可会来否?”
郁卿满心都是林渊,不想与他纠缠,答得莫能两可,推脱有急事便走了。不顾身后的周烨若有所失地遥望。
她路过去织坊后门,正好进去给刘娘子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