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天,晏汀予带喻泛坐车赶往波士顿,潘窦他们则留在曼哈顿景点打卡,国内的工作暂时放下,俱乐部给了一个星期的假。
喻泛在车上睡了一路,将近四个小时,总算到了晏汀予生活过的地方。
下了车,喻泛先是被波士顿的冷风冻得一哆嗦,晏汀予从后抱住他,他立刻埋下头,用帽檐抵着风,淌着雪往前走。
走过这条街,风才堪堪被挡住,喻泛站定,抬头望去,面前是青蓝色的查尔斯河,越过河,能够看到对岸穿行的车辆,教堂的尖顶,远山的起伏。
两个人站在麻省理工工程图书馆前的草地上,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明明是座陌生的外国城市,但喻泛此刻看着,却无端生出一种亲切感,好像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变得温柔,那些独属于晏汀予的回忆,穿越时光,在此刻,与皑皑的风景一起,撞在他心上。
付瑶说,她上了大学,学校里事情很多,每天都接受新事物,那种情绪就被冲的很淡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来。
这么漂亮的校园,这么新鲜的环境,晏汀予还是没能走出来。
喻泛轻呼一口气,口中吹出一阵白雾:“晏汀予,你当时也站在这里过吗?”
晏汀予看了看脚下,轻声道:“嗯,这片草地很多学生都会来,吃午饭,放空,晒太阳,我空闲的时候也会来。”
喻泛忍不住笑,觉得那个画面还挺温馨。
他出国比赛很多次,确实看到很多人中午就捧着盒沙拉或者卷饼,随便坐在草地上吃。
如果不出意外,可能他也会在某个大学里,过着一样的生活。
但晏汀予紧接着道:“我来这里,回忆你。”
喻泛怔了怔,抬眸望着他。
晏汀予轻笑:“那段时间一想到跟你相隔万里,就很接受不了,于是只好把高中两年的记忆拿出来回味,每天回忆一小段,就好像短暂的进入了那个时空,重新喜欢上你一次。”
喻泛舌尖抵着牙关,眼圈有些发热。
那段时间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俱乐部的关照下,全身心的扑到游戏上,心里没有任何人,不去想父母,也不敢想故人。
他并不知道,遥远的大洋彼岸,有人如此惦念他。
晏汀予揉揉他松软的头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喻泛咽下情绪,点点头:“是......开学那天。”
晏汀予:“嗯,你把面包乳酪全蹭我校服上了。”
......
C中是S市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能在这所学校入读的孩子,不仅学习好,家庭条件也绝对不弱。
新生报到那天,学校门口被豪车堵得水泄不通,每个孩子身后都至少跟着两名家长,更有全家出动来送孩子报道的。
高一国际部更是夸张,有的人甚至连家里的保镖都带了进来。
当然,这些闲杂人等无
一例外被班主任赶出去了。
报到的流程很简单,无非是家长带着孩子认一下班级,老师,领取开学所需的材料,老师给学生开个军训前的动员会。
虽然过程很轻松,但却是入学前必不可少的一环,至少这表现了某种重视的态度。
但那天只有两个人特别。
一个是以全市中考第一的成绩考入C中的晏汀予,一个是英语拉胯,勉强被国际班收录的喻泛。
晏汀予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父母步步紧跟,也没有保镖拎包拿物,和其他人相比,他显得过于低调沉闷了。
他只是在签名表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跟几位老师打过招呼,便坐在自己座位上,拿出本《时间简史》翻看。
周围的嘈杂声完全不能影响他,他眼中也看不见那些人。
要不是在面试阶段班主任就知道了他家的背景,恐怕会以为他是因其他同学的条件而自卑。
至于喻泛,就更过分了。
喻泛根本就没来报到。
等所有学生都坐在了座位上,班主任反复查看签名表,才发现喻泛没到。
忙活了一上午,班主任的脾气也不太好,看到有人这么怠慢,她的火蹭的一下窜了上来。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蹭蹭蹭走到门口,对着名单上的联系方式,一个电话拨给了梅萍。
嘟了整整五声,梅萍才把电话接起来。
班主任已经忍无可忍,嗓门拔高:“喻泛家长,您是不记得今天学校报到吗?”
声音穿过教室门,传入室内,学生们无不好奇地伸着脖子往外看,仔细听,一时间,教室里的噪声都没了。
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没开学就得罪了老师的显眼包是何方神圣。
“叫什么?”
“宇帆,雨繁,于饭?”
“他怎么连报道都不来啊,好牛逼。”
“谁知道呢。”
“他好像是成绩最后一名进咱班的,和第一名的晏汀予差几十分。”
“啊......我去。”
晏汀予这时才从书本里抬头,朝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他就淡漠地垂下眸,继续看书了。
他不喜欢凑热闹,尤其是无关紧要的人的热闹。
电话对面,梅萍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呼吸,低声道:“老师不好意思,孩子突然发高烧,我着急带孩子来医院,忘记给您请假了,要不一会儿我跑一趟?”
班主任听出了梅萍声音里的哽咽,虽然梅萍已经尽力隐藏,但女性的感知能力很强,她满腔的怒火突然间就发不出来了。
班主任音量变低,语气和缓了些:“你先带孩子看病吧,就先别过来了,学校的事我微信告知你。”
梅萍:“太谢谢老师了!”
梅萍挂断电话,手垂下,冷眼看着面前的喻功伟。
喻泛拎着书包,站在房间门口,仿佛空气。
他已经站了两个多小时了(),手有点发麻?(),腿也有点酸,但眼前的硝烟还没有尽头。
本来今年应该是梅萍送他去报道的,梅萍从早上六点就开始催促他起床,洗漱,换校服,吃早饭,可等他们快要出门时,喻功伟回来了。
喻功伟不知道今天是喻泛报到的日子,他刚从一个项目上下来,这项目在S市收的尾,后续还有款项上的事情,他得在S市呆一段时间。
昨晚结束一个饭局,他喝了个通宵后,在早晨回了S市的家,他打算补好觉,顺便见见儿子。
外头养的那个怀孕了,但还没生下来,他现在的儿子只有喻泛一个,心里还是惦记的。
想到喻泛那双神似自己的眼睛,喻功伟忍不住满足地笑了笑。
谁料他刚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了换鞋的梅萍。
这时,梅萍已经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两人早就争吵过多次了,喻泛也知道,不过还在装不知道。
梅萍一见满身酒气的喻功伟,就像点燃了的炮仗,瞬间爆炸了。
她当即阴阳怪气道:“哟这是谁啊,没走错门吧,这是你家吗,这家里可没有搔首弄姿的狐狸精。”
喻功伟宿醉之后听到梅萍的声音,脑仁都疼。
但他有错在先,在梅萍面前还是习惯怂着。
他抹了把脸,低声道:“孩子在呢,你胡说什么,我刚忙完个项目,回家休息几天。”
说着,他就要进屋。
“孩子?你心里还有孩子?你知道你孩子今天学校报到吗?你知道他要上高中了吗?喻功伟,你算个屁的爹啊!”
梅萍当即拔高了音量,气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喻功伟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加剧了她的怒火,可无论她怎么发怒,喻功伟都不能安慰她任何情绪了。
喻功伟掀起眼皮,越过梅萍看向喻泛:“是吗儿子,你今天要报到了啊,穿校服真帅气,来让爸爸看看。”
喻功伟张开双臂,等待着喻泛过来。
喻泛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他过去,梅萍一定会更生气。
虽然现在和颜悦色的是喻功伟,歇斯底里的是梅萍,但喻泛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谁。
喻功伟收回了手,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不用猜他都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梅萍在喻泛面前说了他多少坏话,再这么下去,这个儿子,就不是他儿子,而是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