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素一路下山,骑马回驿馆的时候不忘哼着歌儿表示愉快。
楚煦一路跟着她,神情是与她相对的不高兴,还隐隐带着点沉思。
“怎么了你。”萧素素道:“一路心事重重的。”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如何不对?”萧素素也知道自己发小有时候直觉出奇的敏锐,不过她此刻心情正好,也未往坏处想,只是随口一问。
“我觉得那君子陶,长得未免有些太好看了。”楚煦阻止了一下语言,却觉得自己没说到正题,只能表示:“感觉不太对。”
“人家长得好看有什么不对的?”萧素素撇嘴,道:“你莫不是嫉妒他?”
“我没有。”楚煦辩解道:“我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似乎被我疏忽了,一时想不到。”
“别你觉得了。”萧素素举起鞭子,道:“赶快回城,我要去给师兄写信。”
“写什么信?”楚煦来不及多想,便策马跟上。
“子陶哥哥的哥哥双目失明,我想看看师兄在何处,方不方便帮他看看。”
“你等等我。”
马蹄飞扬,黄沙四溅,薄薄的尘土被吹得漫天飞起,糊了旁边衣着褴褛的几人一脸。
这几人皆蓄着胡须,缠着头巾,一副北境难民的打扮,他们咒骂着咳了几声,为首之人抬眼望向前方,若有所思:“那小子怎么有点眼熟。”
穆云间坐在窗前面对雕板,手上刻刀在认真地刮着木屑。萧钦时搬了个无扶手的靠背椅子,双腿叉开骑在上面,受伤的手垂在身侧,没有受伤的那只则支在椅背上面,像欣赏什么风景一般看着他。
穆云间抿着嘴,即便努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的雕板上,却依旧无法控制的去留意萧钦时的视线。无他,那眼神实在太露骨了。
如果把眼神伤害罪写入刑法,萧钦时至少得判十年。
穆云间忍无可忍,直接把刻刀举到他面前,道:“去换衣服,我现在就送你下山。”
萧钦时猝不及防,侧身躲开那锋利的刻刀,道:“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萧钦时看了一眼自己肩膀渗出的血迹,道:“你怕我伤势加重,要找素素拿药?”
“……”穆云间一笑,道:“是这样,去换吧。”
萧钦时眼中有光溢出,他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今日素素说的那些话……你皆听进去了?”
穆云间还未反应过来,萧钦时已经看向他,道:“为你掩饰逃跑,还有进攻北境之事,算不得是为你好。”
穆云间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种话。
他以为萧钦时为他做一点什么,都一定会拿出来说道一番。
“那些事,是我的私心,还有父皇的私心,你只是恰好促成了这些事情,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穆云间意外,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把什么事放在心上?”
“你应当记得你与我在一起之时,
我是如何对你的,
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些事……你又不知道,也无从分辨真假。”
他竟然还有拎的这么清的时候。只有穆云间能感受到的好,知道的好,那才是真的好,否则便是偷偷做了再多事情,在他眼中也都不是真的好。
难怪他从未拿那些事情来说。
“无论如何。”穆云间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你帮我掩饰逃跑,为了我全力诛杀穆云敬之事,我心中是感激的。”
“我不要你的感激。”萧钦时道:“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
“我给你买胭脂,送你定情信物,带你打猎吃肉,让你去忘忧小筑,下悬崖给你抓鱼……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让你开心。”
“穆云间,我没想救你,也从未想过害你,从头到尾,我只是希望能够好好爱你。”
他神情坦然,眼神赤诚:“现在也一样。”
穆云间低头又去琢磨自己得雕板,半晌才道:“我不缺你这份爱。”
他的声音很小,小的像是细微的嘟囔,但萧钦时耳聪目明,还是听得清楚明白。
他沉默地望着穆云间,眼中赤诚无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辨明的阴郁。
穆云间也没有再说话,他垂眸望着指间的版雕,许久,才闻身边人有了动静。
穆云间顿了顿,仰起脸去看他。
他脸蛋光滑洁白,白皙的颈子上有一个圆圆的牙印,一向淡粉色的唇瓣因为方才的吻而变得殷红,萧钦时一瞬不瞬地望了他一阵,缓缓道:“我出去走走。”
屋内很快只剩穆云间一个人,他从窗口看去,巩紫衣依然坐在屋檐下,带着自制的手套,在抹着竹条。
“紫衣大哥。”他开口,后者停下动作,回应:“嗯?”
“……”我们离开关州吧。
穆云间想说,但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半晌才道:“我们要不要,收拾一下东西,换个地方生活。”
巩紫衣一如既往:“听公子安排。”
萧钦时沿着竹林往外走,随着越来越远离小院,心中的情绪顿时有若抑制的雷霆一般爆发出来。
因走路而飘飞的衣摆变得沉寂,整个竹林都像是灌了铅一样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披着外衫的人缓缓在一个石头旁坐下来,密集的竹林方有风吹过,竹叶恢复悠然摇摆,数十只来不及逃离的鸟儿扑簌簌地落在地上,翅膀抽搐。
萧钦时的身边无声地站了一个人。
挨千刀遥望小院,心情复杂,等到他情绪稍有缓和,才道:“殿下离开西京之时让我们做出北境未在掌控的假象,如今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陛下似乎要派齐帅去北境镇守。”
“我在北境三年,对那里更为熟知,为何要让齐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