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间从锅里舀了些热水,用手试了试温度,走回来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已经再次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他把盆放在椅子上,伸手来解开他的衣服。
看得出来,萧钦时应该是穿着这身衣服专门来见他的。
他当年随口编出的瞎话,这人倒是记得十分清楚。
粉白外衫里面是洁白的里衣,也已经被鲜血染透,穆云间看在眼里,心中隐隐有些怒意,还有些内疚。
他之前一直想着,哪怕是书里的反派,也不可带着偏见去看对方,穆澈这几个月来,并未对他表现出恶意,今日虽然过来想要教唆他,但穆云间也全挡回去了。
多少算得上相安无事吧。
对方临走之前,他还故意卖了个惨,瞧穆澈当时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有些同病相怜的。
可穆云间万万没有想到,穆澈前脚刚走,后脚就把萧钦时伤成这样。这全是他的错,如果他一开始就向萧钦时说穆澈其实是穆家那边的人,就不会害他至此。
是他自以为是,认为书中的人物不可能脱离设定,认为他在没有人背锅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对萧钦时下手。
对于演员来说,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恶棍,只要对方的性格能被完美刻画而合乎逻辑,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穆云间的共情能力奇强,对某些有血有肉的角色,总是会狠不下心,尤其对方还站在他的面前,与他相交足足几个月。
这种错误,以后不能再犯了。
穆澈如今能在穆云间的身边对萧钦时下手,后期就可能会把穆云间的身份捅出去,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柔软的毛巾一点点擦过萧钦时的身体,将上面的血污清理干净,只留出肩膀那个贯穿的孔洞。
除此之外,萧钦时身上还有几处被利刃划伤的痕迹。
他不忍多看,起身去拿了止血药,撒了一些,做个简单包扎,其余的只能等大夫来了再行处理。
萧钦时似乎又昏过去了,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穆云间看着他略显脆弱的脸庞,心情沉重。
因为他过度的圣母心,差一点,差一点就害死了萧钦时。
一个多时辰后,巩紫衣带着大夫过来了,检查一番,说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肩膀的贯穿伤有些严重,需要好好养段时间。
大夫开了方子,又帮他包扎了伤口,细细嘱咐之后,巩紫衣又亲自将他送回去,顺便去城里把药抓回来。
萧钦时身上有些细小的伤口,只是擦了药,手臂上的一些划伤则缠了细些的纱布,只有肩膀被包扎的很严实。
穆云间把给他擦身的水倒了,回来之后拿了一件新的里衣,萧钦时还在躺着,他有些无从下手,便试探地推了推他。
萧钦时幽幽转醒,看到他手里的衣服,老老实实地坐起来,把里裤脱了。
然后坐在床上看他。
全身上下,只剩身上缠的那几道布料。
穆云间短暂
木了一阵,避开不该看的地方,把衣服递过去,道:“正好年前我和哥哥两人都做了两套,他还有一套没穿。”
他穿衣的时候显得尤为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皮包骨了,可衣服褪下之后,倒是分外有料,肌肉紧实,绵延的肌理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萧钦时单手接过来,又抖开,见他转身,道:“一只手不方便。”
嗓音还有些虚弱,想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穆云间只好转回来,接过里裤给他往身上套,提到上面,他闭了一下眼睛,忽闻萧钦时轻笑一声:“你我皆为男子,你为何不敢看我。”
“……”因为他自己本身不喜欢被人看身体,自然也就会觉得别人一样会觉得羞耻。
穆云间后知后觉张开眼睛,由于动作的缘故,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萧钦时与他对视,情不自禁就要凑近——
“抬一下腰。”穆云间面无表情地说。
萧钦时把凑过来的脸收回去,单手撑在床上。
细瘦的腰肢雄健有力,向上一挺。
穆云间:“……”
他把眼睛余光扫到的微微荡起的庞然抛在脑后,为他整理好系带,收手的时候,听他低声道:“有反应了。”
穆云间一言不发,抖开上衣,先动作轻柔地给他套在受伤的那条手臂伤,再直接把他没受伤的手臂毫不温柔地塞进去,道:“好了。”
“穆云间。”
穆云间道:“又怎么了?”
萧钦时以为他没听到:“有反应了。”
“……”穆云间伸出手,恶狠狠地做了个掐死的动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钦时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强迫什么,他重新躺下去,目光望着屋顶的房梁,又看了一眼屋内摆放的桌椅衣柜。
他拉过穆云间的被子,按在鼻头,轻轻嗅着。
可惜,穆云间之前盖的那个被他弄上了血,新的被子里面并没有太多他的味道。
萧钦时把被子拿下来,目光左右看着,落在床头椅子上搭放的软绸衣衫。
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穆云间就会分别准备两套衣服,一套是出去穿的,一套是在屋里晃荡的时候穿。
以前萧不容也这么干过,他把在家里穿的衣服称作居家服。
萧钦时伸手,青筋耸立的大手握住了那件青色衣裳,他拿过来,放在鼻头轻嗅,确认了上面味道的容量之后,他将那衣服盖在了脸上,深深地吸气。
让肺腑和胸腔内都填满对方的气息。
相比起以前,穆云间身上如今多了一些木质的清香,但他却能从那抹木香里面嗅到熟悉的味道。
穆云间去哪里,他都能找得到他。
他记住了他的味道。
绸衣柔软而透气,萧钦时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