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腿上这只缩在他怀里不肯出来的家伙,小狗又仰起脸来看他,眼珠湿漉漉的,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可没养过什么小狗。”穆云间皱了皱眉,把话说完,又看了看它身上灰黄的毛发,抓着它的前蹄掂量了一下:“还挺沉的,一身腱子肉,不像是流浪狗。”
一边说,一边看向小狗方才跑过去的大树。
穆澈也随他看过去,道:“卷丹,去请主人出来。”
卷丹当即飞身而去,身影落地之后,一阵疾行,绕着树转了一圈儿。
没人。
她仰起脸,一跃上树枝。
重新回来之后,摇了摇头,道:“没有人。”
“看来对方武功在你之上。”穆澈思索,又看向那狗,道:“你准备怎么办,带回去?”
“自然不可。”穆云间道:“这定是家养的狗子,否则哪里吃的上鸡腿,若我带回去,主人稍后来寻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把小狗放下来,道:“去找你的主人。”
小狗呜呜地拿脑袋蹭着他,穆云间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道:“去吧。”
小狗还是不走,穆云间叹了口气,转脸对凌霄道:“饭吃的差不多,我得回去了,有些犯困。”
穆澈也知道他有午睡的习惯,道:“也好,我让卷丹送你回去。”
“不必。”穆云间道:“我走回去就好,饭后百步走,不容易积食。”
正要上前的卷丹停下了脚步。
穆澈道:“这小狗怎么办?”
“我先带着吧,正好还有一排树没有浇完。”
“也好。”穆澈没有停留,随卷丹上了马车。
他离开之后,穆云间又朝四周张望了一番,低头看了一眼那小狗,道:“你主人可真够不负责的。”
他拎了水桶,去附近放着的、马车拉来的大水桶里面舀了水,把剩下的一行树给浇了。
干活的时候,小狗一直跟在他身边跑来跑去,看上去十分欢快,偶尔穆云间回头与它说两句话,它还会一边跳一边发出汪汪的叫声。
弄完最后的工作,他伸了下懒腰,道:“走吧,送你去找主人。”
小狗听不懂太复杂的话,看他摆手,就高高兴兴地追在他身后。
不远处,一块石墙后面,白衣人缓缓行出,眸子隐有波光流转,唇角上扬。
他步伐轻快地追上了穆云间的脚步,远远地缀着,思索稍后上门寻狗的时候怎么样表现才更加合适。
穆云间拎着铁楸,一路走向城门,来到了熟悉的守卫身边,喊:“李大哥。”
“君公子!”对方一拱手,道:“又去种树了?”
“嗯。”穆云间道:“想拜托你个事儿,这小狗应该是城里谁家跑丢的,主人现在可能还在城门外,稍后应该会从这里经过,我想让把它栓这儿,等主人过来,肯定能看到它
。”
“小事儿。”守卫一口应下。
穆云间道:“有绳么?”
看到他拿绳的时候,
千斤开心咧开的嘴忽然就闭上了,
它下意识就想跑,却被另一个守卫一把抱了起来。千斤开始左右挣扎,张嘴大叫:“汪汪汪汪——”
“听话。”一只手在它脑袋上拍了一下,千斤疯狂辱骂的举动停下,发出呜咽。
穆云间把绳子给它套在脖子上,亲自将他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道:“乖乖等你主人来接。”
说罢,重新拿起自己的铁楸转身,小狗又在后面疯狂叫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从辱骂变成了哀嚎:“嗷呜——嗷呜——”
穆云间从城门口离开,前往山里。
后方,白衣人缓缓行出,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远去。
萧钦时自然不可能亲自去领狗的,随便找了个乞丐,给了他点银子,撕下一块布料让人把认生的千斤接回了身边。
不久后,一人一狗坐在山脚下,白衣人白肤黑发,分外冷淡。
千斤往后小幅度退着,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像是在解释自己的办事不力。
“你还是日子过的太好了。”萧钦时语气平静,徐徐取出了一把刀,道:“若不凄惨一点,他是不会收留你的。”
家里的柴用了一个冬天已经完了,穆云间下山种树的时候,巩紫衣就去上山砍柴。
穆云间回到家里,简单洗脸洗脚换上了柔软的里衣,便窝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如今心无旁骛,睡的很好,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阵汪汪的声音吵醒。
山里没狗……只有鸟。
伴随着哗哗的扒门声,那声音还在继续,疯狂之中透着几分凄厉。
让穆云间想到今日那个磕碜不已的小家伙。
难道主人没把他领走?但城里离山中这么远,也不该能找到这儿啊。
他打了个哈欠,满心迷惑地从床上下来,趿拉着软底拖鞋,懒懒地走出去,打开院门。
一只小猪……不,是被完全剃秃,除了脸部和四肢还剩下一些短毛,连耳朵和头顶都变成粉红色的秃皮小狗。
春寒料峭,穆云间无法相信,哪个缺德狼掏的居然会把狗剃成这样。
这山中如今还有些湿冷,没有皮毛保暖,这小狗在外面一夜,哪怕不冻死也得搞一身皮肤病。
他蹲了下来,被冻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抖的小狗立刻一头扎在他怀里,还在高声嗷嗷地叫,像是在凄厉的控诉。
穆云间轻轻把它拢在怀里,往外走了几步,远远地看了看。
眉头微拧,神情若有所思。
他的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皮肤,小狗还在哆嗦着,兴许是担心又被他扔掉,还不断讨好地仰起脸舔他下巴。
穆云间把它的脑袋按下去,站了一阵,转身进了屋里。
院门被关上。
旁边盖着油布的谷堆后面,白衣人再次走出。
他望着被关上的门,静静听了一阵,小狗的控诉在逐渐消失。
嘴唇情不自禁地咧开,乌黑的眸子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