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陷入沉默。
穆云间有些紧张,故作强硬道:“快点,伤得那么深,不好好休息……乱发什么神经。”
他声音越来越小,担心自己的态度会惹萧钦时不悦。
后者又沉默了一阵,那股苍兰的味道逐渐欺近,穆云间暗道不好,下意识往后靠。
对方的呼吸近在咫尺,穆云间努力张大眼睛,也无法看清他的脸。
但他确认,萧钦时一定把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微微屏息,有些慌乱地攥紧被角。
呼吸远离,苍兰的味道逐渐变淡,厚重的帘子被掀开,少年的身影露出全貌,他回头看穆云间,道:“安心睡吧,我不会进来了。”
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穆云间清楚他说话算话。他放松靠在枕头上,用被子蹭了蹭掌心的湿意。
完全弄不懂萧钦时在想什么,好像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在意,对方都会变得无比温顺,对他言听计从。
哪怕态度不好,他竟也完全不生气。
穆云间双臂垫在脑后,逐渐若有所思。
登基大典当天,萧钦时一早就不见了人影。穆云间其实有点好奇古代的登基大典是什么样子,但他身为前朝余孽,自然不好出现在人家那么隆重的典礼上,故而也就没敢多提。
为了自己的小命,穆云间也并不觉得遗憾。
他百无聊赖,拿出自己刻的麻雀牌,寻思召集人手玩一把。
结果无论的小青小绿,还是别的下人,就连何孑都笑吟吟婉拒了他,“殿下驭下有方,府中无人会赌。”
看来这种事儿还得拉着萧素素,萧钦时那个人在私生活方面上,实在是过于正经了。
穆云间悻悻收起想法,自己摆开麻雀牌,玩起了‘对对消’。
今日全城戒严,门也不能出……虽然就算不戒严穆云间也无法出门。
穆云间午睡了一阵,下午提起毛笔写了阵字。写完‘五岭逶迤腾细浪……’忽地意识到什么,急忙扔入火盆,一直等到燃尽之后,还取出火钳拨弄了一阵,让里面的纸灰散开。
这可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万一萧不容跟萧钦时传授过现代的知识,他就得直接完蛋。
重新回到桌前,穆云间捏着笔想着再写点什么好,忽地灵机一动,认认真真地把笔尖沾了墨。
萧钦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穆云间已经上床睡觉,书桌上被弄的乱糟糟,萧钦时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收拾书桌,忽然一愣,抽出了压在最下面的几张纸。
穆云间似乎在练字,可以看出来前面写的歪七扭八,后面逐渐变得好很多。
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写的全是:萧钦时,萧钦时,萧钦时……
萧钦时的眸子无声地起了波澜,他抿唇站了一阵,半晌才平复了跃动的心率,脚步轻而迅疾,来到了穆云间睡着的小床前。
穆云间正好不自觉地歪了一下脑袋,脸蛋被挤压在枕头,丰润的唇瓣深抿又弹出,看上去软嫩好亲。
萧钦时喉结滚动,目光幽深,久久没有动作。
翌日,穆云间气喘吁吁地完成了绕湖的晨跑,一屁股跌坐在萧钦时晨练场里的石凳上,提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歇了一阵,回去用过早膳,萧钦时便从外面回来了。
他今日衣着繁复,赤金色的蟒袍裹着颀长的腰身,素雅的头上缀了紫金冠,看上去威严而矜贵。
一弯唇,陡然变得儒雅起来,仿佛天生一副好心肠。
他快步走近穆云间,道:“想不想出去玩?”
穆云间一阵惊喜。
萧钦时见状,道:“我去换身衣裳。”
他速速进去,又速速出来,竟是一身粉白。发上的紫金冠换成浅粉色的发带,整个人瞬间犹如新春的嫩芽一般喜人。
穆云间差点没笑出声。
他那日胡乱编的话,萧钦时居然真信了。
这一身粉嫩,他倒是也穿得出去。
甚至看上去还很高兴。
穆云间忍着上扬的嘴角,一边惊叹于萧钦时的单纯好骗,一边又觉得这或许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穿着。
两人并肩出门,萧钦时忽然又道:“等一下。”
他从一个锦盒里面取出了护心牌,仔细用手抚了抚,然后认认真真地放在了胸前。
穆云间道:“那都坏了,可以扔了。”
萧钦时摇头,又想起什么,取出另一个锦盒,拿出一个物件,道:“那日你给我护心牌,我便一直想着要送你点什么。父皇念在我巡防有功,特许我今日去藏宝阁挑件宝物,我便选了这个,觉得与你甚配。”
那是一个琉璃做的小挂件,看上去圆滚滚的,边缘镶着黄金,缀着赤红的穗子,看上去精美可爱。
萧钦时走过来,给他挂在腰间,道:“这里面有一颗夜明珠,夜里隔着琉璃,会发出光来,你晚间便不用摸黑点灯了。”
穆云间晚上不灭灯睡不着,但这里不比现代,每次起夜都要专门拿火折子去点灯,麻烦的要命。
惊异于萧钦时的细心,穆云间偷偷看了他一眼。
正好跟对方目光对上。
萧钦时眼眸幽深,一字一句:“交换过信物,便定好生死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