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勿用烦忧,汗阿玛既已当众立下遗旨,便足以已说明,四哥你才是他老人家心中最适合托付江山社稷之人,更何况圣旨已立,断无改弦易辙之理。”
待众人陆续离开后,十三方才出言宽慰道:“何况汗阿玛当初情况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能转危为安到底是件好事。”
“咱们这些做儿子的阖该高兴些才是。”
最后一句既是慰藉亦是提醒。
老爷子鬼门关头走上一场,这会儿说不得只会愈发多疑敏感,这种时候一个不对,碰到了他老人家心下哪根弦,到手的皇位可真就无了。
胤禛心下一凛,很快反应过来,只瞬间,原本冷硬的面容上便带起了十二分欣悦之色,同一旁的十三弟对视一眼:
“是啊,汗阿玛乃有福之人,自当长命百岁才是。”
话虽如此,想到今早的种种动作,还有圆明园外围多出来的兵力,此刻胤禛难得有些头秃。
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他老四自非什么善男信女,为确保帝位顺利传承,该有的手段自是不会少。甚至于胤禛本人,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倘若汗阿玛心下之人并非自己,又该如何动作。
如今的步兵统领隆科多以及埋在畅春园的数千羽林卫便是最后的底牌。
无论如何,走到这一步,他连同阖府早已经无路可退。
想到这里,胤禛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虽说这种时候作为继任者掌控局势乃是应有之宜,然帝心到底难测,谁能知晓汗阿玛知晓后心下又是如何想法,更何况以对方对权势的在意………
一路上,兄弟二人不断对眼前的情况进行复盘。
“以八哥的敏锐,今日必然已然发现了端倪,如今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挑动事端的机会。”
马车上,十三轻抿了口清茶,良久方才悠悠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汗阿玛那里情况如何了?”
若要时日无多,以老爷子的性子,必然不会大动干戈,以免动摇社稷之本,但倘若那位当真恢复了精力,哪怕只有十之一二,以老爷子的性子,四哥这位板上钉钉的继任者,这会儿指不定多碍眼呢!
袅袅茶香中,马车内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只余车轮驶过车道发出的吱呀声。
眼见大事将成,乾坤既定,没成想最后出了这等乌龙,素来好性的十三此刻都有些无言。
遑论一步之差便能做上皇位的胤禛了,若非知晓自家二哥决计不可能坑自个儿,手中的传位圣旨尚还热乎,胤禛险些都要以为,这是汗阿玛故意做下的局,只待榨出他们这些人最后的后手。
不怪二人多想,实在这些年因着舍不下手中权利,老爷子对底下成人的儿子们真可谓哪哪都看不得眼,不说时时敲打,损招贫出,平日里鼻子不是眼睛地更是没少。可怜老四这几年都险些要将自个儿装成无欲无求的佛爷了,也没见自家汗阿玛削起来有半点手下留情。
饶是这些年这
么些好东西用着,胤禛脸上岁月的痕迹依旧尤为明显,
起码这会儿跟自家二哥走在一道,已经明显是两代人了。
有时胤礽瞧着底下这些弟弟们都觉得心累地紧,他这些弟弟们,但凡有个心智弱地,怕是早折腾出心理阴影了。更是庆幸自个儿早早脱身,无需在这深不见底的漩涡里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其实胤礽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着他这个太子,储君早早离席,没了这个靶子作为缓冲,老爷子对底下阿哥们重压政策方才更是分毫不留情面。不论是早前的诸般挑剔,亦或着后来夺嫡时的毫不留情。
甚至因着无需制衡太子,老大老八等人势力远远不如不说,老爷子这些年在爵位上更是吝啬至极,生怕养大了这些人的胃口,没了储君这个靶子,最终将利刃直接指向自个儿。
可怜老八这些年上蹿下跳,折腾了这么久,至今还是个贝子呢!
可以说胤礽这一神来之笔,成功将君储矛盾,夺嫡之争提前几十年变做了君王与诸皇子的直接博弈。
迄今为止,双方争斗这么些年,便是早前有几分孺慕,这会儿也只剩下层层算计,诸般衡量。
便如此刻,得知自家汗阿玛无事,大多数阿哥们心下涌上的并非喜悦,而是忧虑,生怕如今已然明朗的局势再添波折。连早前斗志昂扬的老三这会儿都不想再费心折腾了……
三贝勒府
摸了摸脸上愈发明显的褶皱,胤祉啧了一声,对底下提出借机生事的谋士们不置可否。
他都做玛法的年纪了,这老胳膊老腿地,搁许多人家都已经打算颐养天年了,便是上了位,又能有几年好头?为这个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拼,何苦来哉?
更何况老四又不是泥捏地。还有自家汗阿玛这些年的手段,想想都心下发怵,更甭提搞事情了。
以老五为首的酱油党,老九这些咸鱼党更是不会说什么了。老爷子再不济,那也是亲阿玛,除了早早站了队地,哪个在位他们这些人更体面还用说吗?
“就怕汗阿玛不死心,日后还要横生波折。”
九贝勒府上,老十颇为羡慕地瞧了眼这会儿仍是半点不愁,尚还有心情逗着鹦哥儿的自家九哥,良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作为跟自家九哥一派的咸鱼党,按理说胤俄这会儿和该同胤禟一般气定神闲,任尔东西南北风才是,然而作为皇阿哥,胤俄可以置身事外,然而身后的钮钴禄一族却做不到片叶不沾。
不同于郭络罗氏新起之秀,这些年于朝堂上建树不深,钮钴禄氏却是根深蒂茂,一场夺嫡,钮钴禄氏不知卷进去多少官员。
半歪在榻上,十阿哥难得苦巴着一张脸,过于圆润的五官险些挤成一团:“这四哥便也罢了,就怕其中有些人不死心,跟着八哥胡闹!”
瞧他这幅遭心样子,对面捏着逗鸟棒的胤禟啧了一声,明显不以为意,出口更是带了三分冷意:
“常言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都这时候了,还瞧不出形势,尽等
着找死的货色罢了,哪里还值得爷们费心思?”扔下手中的鸟食,胤禟冷哼一声,不耐道:
“郭络罗氏若还有这些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还是早些没了清净,也省的哪日带累族亲!”
对于蠢人,他老九素来没有忍耐度。
胤俄面上不觉带了几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