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粥: "周阿姨都给你收拾出了房间,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沈方易跟没听见似的: “夜深了我就来。”
"你下楼梯必经过他们的房间的,周阿姨怕球球快中考了还出去玩,在楼梯口装了报警按钮。"
沈方易:….
多少是心疼这个叫做球球的小舅子了。
陈粥: "好了不能跟你再讲了,再不去,灯会都要结束了。"
她说完之后掏出手机一看,大惊失色, "不行了沈方易真的要结束了,我们要快点的。"沈方易于是掏兜拿钥匙: “那我们开车去。”
“不行不行,那都是小道,车开不进去的。”陈粥拒绝,在那儿思忖了一会,像是下了个决定,"沈方易,我们去租小电驴吧,我带着你。"
于是沈方易又被她匆忙拉起,她纤瘦的手掌五指张开,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肘,奔走在前面。
他们从四下无人的巷子口的小道里跑出,路过街口热闹来往的摊贩叫卖声,涌进城市的夜生活中。
沈方易跟在她身
后,看她低低的马尾上缠绕着的那条淡蓝色发带,和风一样往后飘荡,融进看不见的充满着深沉的蓝的夜里。
一瞬间,他想到那年机场离别,他送她回川渝老家,他说出往后的时光,他不在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时刻:她也是留这样的一个背影给他,低低马尾上也是这样扎了一条发带,在他泪眼婆娑的余光里也如今天也一样越来越模糊。
于是他的脚步停下来,被她抓住的手微微用力,原先在前面的姑娘措手不及地被惯性拉回来。“怎么了沈方易——”陈粥一脸迷茫。
他低下头去,不管不顾地在脚底流光淌火的夜里吻她。“你……”她喉间的声音被吞没,随着他温柔的吻,逐渐丧失她的好奇和急切。
那人头攒动的灯海浮现在她的眼前,老旧玻璃窗里,有人弹奏着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那降缓了速度的指弹,在月夜里起起伏伏,她的耳边只剩下这些,在秋日清爽的风里,她的手指,攀上他的外套。
“小粥,我好想你。”他没来由地突然这么说。
“怎么突然……”她发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她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已经能听到沈方易心里的声音了。
在这个所有一切都美满的夜晚里,她突然感觉到他没来由的伤感,像是经年未化的雪,在春天已经早早的时光里,却一直没有融化,等到夏天的灼热过去,直到秋天都要到来了,那雪才后知后觉地化了。
“小粥,今天我能感觉出来,你的家人们都接纳我。”他紧紧地抱着她,手拢着她的头顶, “我能感觉出来,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生活了。那些让我害怕的日子,终于要走了。"
让他害怕的日子.…
陈粥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是他们无法触碰到的无法诉说思念的分开的那些年吧。
她学着他时常安慰自己的样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方易,你别怕,你知道的,我会嫁给你的。"
她回来后这半年,发现沈方易的睡眠比从前要差许多,很多个夜里,他会从恶梦中惊醒,然后叫着她的名字。
她就知道,他还一直患得患失。
“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气息落在她的耳畔,好像长途跋涉极度疲累的旅人终于走到了终点。
/>“这不是梦,沈方易。”她的下巴还抵在他的肩头: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的,你知道吗,其实有一年,我回过国,就在我听说,温乐芷结婚的那一年,我听到新郎不是你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回来了,我翻遍了整个昌京找你,你却杳无音讯。直到我去了契哥之前打工的店,我看到他,甚至我还看到你的车……所以我见过那些,我从来都知道你所害怕的是什么。沈方易,你知道吗,你永远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你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吗,我的人生最无助的时光里,你都在,你出现在大理细雨朦胧的街头,出现在我想不明白梦想和人生的意义的时光里,出现在我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的日子里,哪怕隔绝山海,远在大洋彼岸,你都是我努力变得更好的意义。"
"所以你看,你在我心里那么的重要,你所害怕的日子,也是我害怕的日子,但是你看,我回来了,是真的,不是你构筑的什么梦幻的梦境,而是真真实实的现在。而且,我也一定会回来的,你知道的,我没你不行的。"
"沈方易,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生活了。"
“像每一个普通的情侣一样,我们会结婚,我们会拥有自己的家,我们以后,都可以一起生活了。"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带着久违的沙哑,那些他们这半年来绝口不提但从前却难捱度过的时光,剥离在那晚没有去成的灯会里。
他在一个没来由难过的夜里,听她说着那些话,感受到心里的那片地里,重新开始长出绿芽。那一夜,他们没有赶上灯会。
沈方易也没有像他们说好的那样,翻墙跳院下来,来到她的房间,翻走她收到的情书。
但第二天早上,陈粥打开自己的手包,却发现包里,多了好几封信。
是在她离开的那些近年岁月里,他写的未寄出去的思念。
是一封封写给她的情书。
道劲的字迹,力透纸背。
每一句,都说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