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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工作叨扰的沈方易像是更松散些,也有更多的时间拿出来陪陈粥。他们依旧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是特别爱出门。
大多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古旧的报纸,嗫着支烟在那儿拧着眉头看着上个世纪的新闻。
他这癖好也是奇怪,陈粥取笑他说,他怎么跟个去图书馆翻阅过期期刊的老头一样。他眼皮都不抬地把冰冷的手伸进她的脖子里,提醒着她,说话注意点礼貌。
陈粥略略略,她起来,把他嘴角刚刚要送进去的烟拿掉,夹在自己的手上,"沈方易,你少抽点吧。
沈方易的眼神落在她手里的猩红上,掀开眼皮,不痛不痒地说到,"烫到了。"
陈粥真以为烟要烫到手了,回头看去,才发现这人是骗她,她刚要发作,手里的烟却被他夺走,他抽身离开她几步,走向阳台,混不吝地渡进自己嘴里,微微仰着头,靠在玻璃围栏上,在猎猎风里朝她笑,“戒不了,除非你跟我做,不然我的瘾头,难受。”
说完之后,他没等陈粥说话,自
己顿了顿,右眉一挑,把烟灭了,走过来,"还是跟我做吧。"他这话好像是比较出了他的那个的瘾头更甚。
她笑着骂他是登徒子,想要挣脱。
他却说,距离十二点,只剩下三个小时了。像是印证浮光寺回来的那天,他的人生只剩下三个小时的假设——他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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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时光像是隔绝人海的废土世界。
他们站在热带草原气候的高温里等一场凉快的雨。
在终于等到一场雷鸣的大雨的那个夜里,沈方易点了一个犯罪电影《上帝之城》陈粥依旧保持习惯,坐在地板上。
沈方易知道她不爱坐沙发,就爱坐在地板上靠着她的膝盖,但入夜了还是觉得有些凉意,于是叫她靠近些,就算是在要坐在地上,也坐在地毯上比较好。
陈粥摇摇头,说那地毯都是真的动物皮毛做的,杀孽太重,她不敢坐。
“不仅不能坐,等我回国了,我给你去浮光寺捐捐香火吧,最近发了实习工资了。”陈粥一脸真诚地抬头看他,灰黑色的电影大幕下他的下颌线锋利,若影若现。她看不清他的全脸、他的眼神,只觉得幻现幻灭。他的身后,是这部电影的最后一幕,从上帝之城的黑色暴力中活下来的男主最后死在
一群孩子的乱枪下——那是男主用亲身经历亲自教会的“在上帝之城,出名要趁早的”那些个还没有
手中的枪高的孩子。
阴郁、狂躁、挣扎的氛围里,这一部片子,最后缓缓落下帷幕,一切散场之际,沈方易伸手给她,她倒是自觉的也伸手搭在他手上,站起来,顺着他的意坐在他的膝盖上。
沈方易依旧说着刚刚她说要去求神明保佑的话题:“小小年纪的,怎么信这些。”
"不是你说的嘛。”陈粥转过头去,在灰黑色变化的字幕光影里寻找他的眼睛,“沈方易,你记得吗,你在浮光寺的时候,说在这世上坏事做多了,要花钱买个渡死后亡灵的安心。"
那是他们重逢后去的第一个地方。那场昌京的大雪覆盖的地方。
沈方易轻轻点着她的鼻尖,笑着问她:“所以你看出来了,我做了许多的坏事,你是怕我下孽镜地狱。"
"也不能算多。”她摇摇头,把下巴抵在他
的肩膀上,虚虚地撑住,柔声说:“我会给你说好话的。沈方易。"
沈方易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哦?你还这么好呢,譬如呢?”
“譬如佛祖在上,沈方易也不是大恶不赦的人,他对我还挺好的,我给他打包票,他以后,一定诚心礼佛,怀揣慈悲,希望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她说的煞有其事,逗得沈方易觉得有些好笑,他于是浅浅问她:“都是替我求的好呢,好不容易见了佛祖,你不为自己求些什么?"
求些什么呢,陈粥摇摇头,“没想好。”
她觉得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强求。
陈粥继续说到:“不过我见了他,我总要看见佛长什么样的,好看还是不好看。”
沈方易笑着对她说:“佛经里说,佛本无像。”
她托着脑袋看着他,她知道下一句是“但以众生为像。”
意思是说佛是没有相貌的,每个人见到的佛像都会不一样,心里是什么样的,见到的佛像就是什么样的。
她大抵觉得,她的佛,应该长成他这样。她听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只有看穿一切虚妄,放下偏执,明白缘起,才能参透机缘,才能举头见神佛。只是她这辈子贪嗔痴恨这么重,怕是见不了如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佛本无像,但以众生为像。”出自网络。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出自倡颂五十一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