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发现舒棠手里的车票是去南岛市的之后,祝延认为，这一切也许是在前往海角监狱的路上，大脑产生的一场幻觉，就和在沙漠里的人会见泉水一样。</p>
他不再待在黑暗里,而是重变得很平静。</p>
他出来收拾了几件衣服,数量不多,因为他认为自己前往南岛监狱后很快就会死去，并不需要做太多的准备。</p>
舒棠本来以为他是被哄好了,但是当见他沉默地收拾行李时,一副即将赴死的平静模样。</p>
也许是读过那本日记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对小玫瑰太过于熟悉产生的心有灵犀。</p>
舒棠神奇地知道了自己的人正在想什么——</p>
记忆混乱的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在十年前,即将奔赴死亡的那一天,于是平静地收拾着自己进入坟墓的行李。</p>
他甚至给自己带了一套准备穿着死去的正装,还有一枚蓝宝石的袖扣。</p>
其实这样有点可得好笑。</p>
因为他现在已经病好了,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甚至没有去日历的打算，就连一切异常的变化全都没有发现。</p>
但是舒棠没有嘲笑这样的小玫瑰，甚至不会去逗这样一本正经、甚至有点固执的小玫瑰。她向人的视线再次变得柔软而饱含怜惜。</p>
这只准备孤独地走向死亡的怪物,平静地踏上了旅途。</p>
因为没有什么朋亲人,于是谁也没有联系。</p>
他以为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得到窒息般的平静。但是显然,前提是他没有养猫。</p>
怪物一转头，行李箱里就钻进去了一只猫；</p>
他踏上旅程,除了负重行李箱,还要负责扛起肩膀上的猫。</p>
他告诉自己：那是幻觉。</p>
但是小猫却叫着“祝延祝延”，拍着他的脑袋指挥他去买奶茶。</p>
等到拿着第二杯半价的奶茶，这只怪物才有了一丝的真实感。</p>
他孤独地检票进站，一抬头，脑袋上就冒出来了一只东张西望的猫猫头。</p>
过安检的时候,他甚至还要从行李箱上把猫拎起来，避免她乘坐着行李箱一起过安检；</p>
孤独的怪物坐在火车上靠窗的位置夕阳下沉，平静地想着：也许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见燕市了。</p>
“祝延祝延！你吃番茄牛腩么？”</p>
“祝延祝延，你帮我剥个虾行不行？”</p>
怪物：“……”</p>
怪物想：他都要死了，她为什么还要让他剥虾？</p>
见到他过来，舒棠还夹过去了一片沾满了酱的肉片，问他好不好吃。</p>
怪物：</p>
“……”</p>
“好吃。”</p>
他们就这样，在火车上吃了一顿很丰盛的午饭。</p>
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他们正准备去秋游的错觉。</p>
其实关于舒棠那句近乎求婚的话，祝延并没有当真。</p>
但其实那是舒棠思考了很久的结果。</p>
“标记”是一种更加强有力的契约。</p>
但是婚姻也可以带来一些东西：比方说给双方更多的安全感；比方说他们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再能把他们两个人分开。</p>
在来到燕市之前，舒棠有点担心，以祝延的身份，想要结婚的话是不是有一些阻碍：比方说要经过审核、或者面对一些压力。</p>
但是她在经历了燕市的事情后，成长了很多，她变得不再那么在意外界的态度或者身份上的差距了。</p>
——婚姻是他们两个人的事，祝延没有家人和亲属，并不需要争取其他人的同意。</p>
她偷偷找人定了一对戒指，是拿她刚刚发的三个月薪水换的。其实钻石并不大，但是舒棠很喜欢，因为戒指的托是蓝玫瑰的造型。</p>
舒棠决定在火车上就和小玫瑰谈这件事。</p>
——虽然他现在还认为自己在十年前，上去很像是要去参加自己葬礼。</p>
她的开场白也很简单直白：</p>
“等到回到南岛市后，我们去结婚吧。”</p>
“我们可以去南岛市的登记处登记，不过要先回家征询我爸妈的同意。你证件我都给揣上了。”</p>
她又询问了祝延，在程序上会不会很麻烦，要不要打报告之类的。</p>
她开始念叨着结婚要请谁、婚礼要怎么办，婚后要去哪里度蜜月。</p>
他们就好像是一对真的要去领证的小夫妻，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商量着这些琐碎的事宜。</p>
但是祝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快要死了。”</p>
她着一本正经、因为记忆混乱，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去的人。</p>
舒棠从桌子上钻了过去，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去亲他。</p>
她没有试图说服他：因为她知道记忆错乱的时候，这样做是徒劳的。</p>
她说：“那我也想要在最后的时间和你在一起。”</p>
她甜甜蜜蜜地去亲他的嘴角、下颌线，像是一只粘人的猫；</p>
但是这一次，这只怪物绷紧了下颌线，将她提溜了开来，上去有些严肃。</p>
如果人鱼不愿意的话，她的力量是很难和他对抗的。</p>
他言简意赅地说：“不行。”</p>
她不愿意从他的身上下去，抱住了他的手不肯松开。</p>
于是，此时的人鱼蹙眉了她一会儿，然后将她按在了对面的座位上，蹲在了她的面前和她平视。</p>
高大的怪物蹲下来都比她坐着要高一个头。</p>
他告诉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很多的可能，不能够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p>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小玫瑰说这么多的话，她发现他在此时就像是一个很好的长者。</p>
因为认为自己命不久矣，很耐心地想要说服她。</p>
舒棠一开始就知道小玫瑰从前是个多么好的人，但是此刻，她突然间发现，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好。</p>
在燕市的短短两个月，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加热烈，就像是进入了盛开的花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