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一次,"他"也不用待在地上黑暗的角落里了--而是被舒棠按在了她的小床上,着她在宿舍里忙来忙去。
"他"歪了歪头,有种迟来的愉悦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仿佛怎么也不够似的。
舒棠打开了行李箱收拾衣服。她也只来疗养院实习了三个月,东西还不多,于是零零碎碎收拾了一个大行李箱就足够了。
但是舒棠接下来还要去急诊科办手续,比较麻烦,要跑很多个部门,于是她就对人鱼说:"小玫瑰,我去急诊科一会儿,马上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
人鱼朝着她嘶了嘶,舒棠想,大概是"快点回来"之类的意思,于是她又交代了两句,就把宿舍门一关,举着自己的小雨伞朝着急诊科匆匆赶去了。
舒棠心中惦记人鱼,所以速度格外快。
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她再次踏入急诊科,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半个月前舒棠还在想着怎么申请单人宿舍、怎么应付没完没了的夜班,半个月后,她就离开了急诊科,还成为了小玫瑰的治疗师,正准备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这种不真实感,在舒棠发现大家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周主任对她的态度都客气不少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直到苏茵帮她盖章的时候,两个人碰了个头。
苏茵很想问舒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家回来前都签了保密协议,苏茵直觉舒棠可能这回真的去了什么不得了的部门,她不太敢在遍布监控的地方问,只好硬生生憋住了,改口问舒棠什么时候回华大,要不要拼个车。
一舒棠的表情,苏茵愣了一下:"你不会忘了治疗师资格证考试了吧?"
舒棠揣着手手,一脸的茫然。
什么考试?
她不是昨天还在和院长交流研究院的大难题、混入18个治疗师当中开大会,前几天才直到自己的小玫瑰其实是个大魔王。
接受了如此庞大信息量后,舒棠的世界观都颠覆了。
堪比进入霍格沃茨的波特同学。
而她如此奇幻且波澜壮阔的人生,又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苏茵同情道:
"小棠,要是拿不到资格证,你会被延毕。"
"你会成为华大三十年历史里第一个拿不到治疗师资格证的学生。"
"你不是转正了么?没有资格证第一轮审查就会被刷下来。"
苏茵摇头:好惨呐,忘记复习的猫。
苏茵说:
"我这里有《治疗师资格证真题集》和《通用语级》的卷子,要不要给你拿一份?"
舒棠抱着题,像是梦游一样地离开了。
她遭受重大打击,重迈上了行尸走肉的步伐。
然而这种情绪在回到宿舍后达到了巅峰。
因为她一推开门,就发现宿舍里面空空如也。
舒棠脑子里浮现出了那天视频里的一幕幕,尖叫逃窜的人群,死死抓着雨伞到处找她的身影。
她立马转头,拎着雨伞匆匆地下楼。
人鱼在舒棠的宿舍里面待了一会儿,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舒棠回来,有些焦躁地不停向了门外。但是,突然间,"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人鱼轻松地推开了门,举着雨伞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缓慢地朝着超市走去。
收银员死里逃生了一回,此时正在和来的顾客分享自己生死存亡一线的惊心动魄经历。
然而,只听见了外面的一道惊雷--
收银员如有所感,僵硬地回过了头。
没有了舒棠的存在,打着伞的雨夜屠夫,那对空洞漆黑的眸子变得漠然至极,仅仅是和那双眸子对视,强烈的压迫感就如同山呼海啸般袭来。
收银员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因为本能的恐惧僵直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刚刚还人来人往的超市,仿佛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而原始的丛林。
空气变得死寂。
仿佛只能够听见那催命般的脚步声,还有野兽一般沉重的呼吸声。
但如果有人抬头,就会发现:
怪物很有素质地把雨伞放在了外面;
怪物来到了冰柜前;
怪物拿了一支雪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收银员颤巍巍地发现雨夜屠夫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冷漠而空洞的双眸注视着他。
沉默地递来了一颗珍珠。
但是收银员已经吓傻了。
-一想起了舒棠说这个要很多的钱。
又加了一颗。
加到第三颗时。
认为收银员是舒棠说的"抢钱"。
用眼神进行"讨价还价"。
对方吓晕。
成功。
遂收回两颗。
收伞。
走人。
舒棠撑着伞走了两三百米,就在不远处见了一把蓝色的伞。
她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小玫瑰,你跑到哪里去了?"
人鱼低头着她。
然后慢吞吞地,从手里拿出来了一只雪糕。
因为人鱼的体温很低,所以雪糕被捏了很久都没有化。
刚刚回来找不到人鱼而着急的舒棠,愣住了。
--是那只她觉得太贵,所以没有花钱买的雪糕。
那只禁地里孤僻而尖锐的怪物,学会了买东西。
而第一次买东西,是为了讨她欢心。
大雨还在下,她却觉得心情都晴朗了起来。
他们俩在干燥的台阶上坐下,着外面的大雨噼里啪啦地下。
她把巧克力味雪糕递给人鱼,让人鱼咬一口。
人鱼咬了一口。
蹙眉。
面色有点扭曲。甜不甜苦不苦的。
但是舒棠似乎很喜欢。
其实因为工作的福利,她已经买得起这种奢侈的雪糕了,可是消费观念并不会马上转变,她仍然觉得雪糕很贵,仍然不会选择这种商品。
但是吃到"他"买回来的雪糕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
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破土而出。
舒棠问人鱼是怎么付的钱,"他"掏出了一颗珍珠。
那天在火堆边,舒棠告诉人鱼珍珠很值钱--所以当时人鱼就把大部分的珍珠都送给了她,只将几颗粗糙的、奇形怪状的珍珠收了起来。
在得知了"他"拿一颗珍珠买了一块雪糕后,舒棠开始嘀嘀咕咕,说"他"是冤大头,谁见了都要宰"他"。
人鱼注视着她,听着她抱怨。
歪了歪头。
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说着抱怨的话。
好像很不喜欢似的。
--那为什么嘴角会上扬,眼睛会发光呢?
等到雨小了一些后,舒棠上楼拿了行李箱,就和人鱼朝着01区走去。
也许是因为折腾了一个上午,快到饭点了,人开始多了起来。
当见了人鱼后,仍然引发了小小的骚动。在那个全院大撤退的雨夜里,许多来不及第一时间撤退的人,见过那个传闻中禁地里的怪物。
有人发出了尖叫。
有人开始后退。
但是因为那个"雨夜屠夫"上去没有那天那么可怕,骚动并没有继续扩大。
人群只是迅速地将把蓝色的雨伞孤立了起来。
行走在人群当中,却像是一座孤岛。
但是那个高大的身影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些人身上,对于那些声音也漠然至极。
至还会偶尔伸手,将身前的小红伞扶正。
舒棠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人鱼垂眸着她,因为她停下脚步的动作,仿佛此刻才注意到周围的声音
人鱼缓慢地抬眸,注视着周围的人群。
漆黑而空洞的黑眸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想要伸手捂住舒棠的耳朵,不让那些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也想要立马把她抢回巢穴里,快点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苍白的唇紧抿,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她。
仿佛人群里众多尖锐的视线不值一提,而她的一举一动却能轻易摧毁这只高大的怪物。
但是,舒棠却没有那些人,她收起了自己的小红伞,来到了人鱼的大伞下,将行李箱递给了"他"。
然后坐在了行李箱上。
转头对人鱼说:
"出发!"
如果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所有人都当你是个怪物。
当你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我也会站在你的身边,做你坚定不移的最佳拍档。
那只高大的可怕怪物安静了一会儿。
苍白冰冷的唇竟然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们撑着一把伞,在大雨里朝着前方走去。
走到每一处,人群都会四散离开。
她却坐在行李箱上宣布:
"你是狼,我就是狈!"
我们狼狈为奸、自成一国。
"你是山大王,我就是你的狗头军师。"
我们占山为王,孤立全世界。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大雨里,传出了怪物反驳的、沙哑的嘶声。
她被说服,在行李箱上改了口。
--不是狗头军师。
--是猫猫头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