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脏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律动,刚刚舒棠的确被吓傻了,她的身体自动打开了防御模式,大脑一瞬间清空,她完全不记得被关进这间注射室之前发生的事了。
舒棠自然是害怕的,但,就像是面对外面的那个庞大的精神体一样,这种害怕产生的时间往往并不会太长。
她揉了揉发软的腿,环顾四周,已经隐约意识到人鱼为什么会把她关在这里面了。地下室是一个巨大的大厅,里面堆叠了乱七糟的杂物,只有注射室一个房间,如果"他"的精神力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这是唯一可以躲的地方了。
舒棠靠在了墙角,陷入了沉思。
舒棠今天所见到人鱼暴动的一面,其实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里许多人的想象、也远远超出了大家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不然也不能给联邦造成这么大的压力。
目睹这一切,不被吓疯已经很好了。
但是,舒棠是个穿越人士。
对于她而言,abo就已经非常不可想象了,这是不亚于"耗子给猫当娘"的震撼。
如果舒棠不能接受现实,在发现自己是个绝世巨a后,她可能就会精神崩溃。但是舒棠好好活到了二十几岁,可见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东西了。
就算是路上走过来一条狗对她说hello,舒棠也会点点头:啊,魔法生物。
舒棠想了想--
其实对比一下超市一盒猪肉标价2000,外面的人鱼就显得好接受多了。
舒棠一边想着事,一边等着人鱼的精神力彻底平复下来,慢慢的,周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凌晨四点了。
寂静的深夜里,听不见任何的动静,只剩下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但是舒棠知道,人鱼还在地下室里。
舒棠掀开注射室的帘子了一眼。
地下室此时上去更加破败了,天花板塌了一块,一楼的电线都垂了下来,本来早就坏掉的灯泡,此时因为精神力磁场的缘故,偶尔不稳定地闪出冷白的光,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但是借着这点光,舒棠清楚了地下室另外一头的人鱼。
人鱼背对着她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漏水的地下室,人鱼美丽的鱼尾上,全是遍布的划痕,就连人鱼冷白的面容上,都有着一两块的瘀青。
此时,躁动的精神力已经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然而残存的、强烈的神经痛仍然让人鱼几乎无法思考。
所以当舒棠伸手把门锁打开的时候,人鱼仅仅只是安静地抬眸了她一眼。
"他"像是和这座地下废墟融为一体的雕像。
疲惫,自厌。
舒棠没有和上一次那样地毛躁冲动、贸然靠近。
她挪动到了人鱼的不远处。
人鱼漆黑的眸子动了动,以为她终于要逃走了,只是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安静地靠在了废墟上。
然而脚步声没有响起。
舒棠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了他不远处的废墟上。
她坐在了地上,背对着他,一边拧着自己湿哒哒的裤腿,一边开始说话。
舒棠:
"我今天夜里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来。"
"我本来想要再等,就被人拉走了。"
人鱼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舒棠开始事无巨细地描述自己的这一路的心路历程、种种艰辛。舒棠的话是很多的,所以人鱼就算是不发出声音,整个地下室都因为她的碎碎念热闹了起来。
她并没有注意到人鱼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其实她也不知道人鱼听不听得懂,但是经历了如此混乱又神奇的一天,她有着很强的表达欲。
最后舒棠总结道:"唉,你不知道一路过来找你,我有多着急。"
她伸手拧了拧裤腿上的水,"你,我买的裤子,都成这个样子了。"
她没有得到回应。
但是黑暗里,沉默的、几乎像是静止的人鱼那双漆黑的眼睛着她。
苍白的唇动了动。
似乎想要回应,但是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突然间,舒棠见了不远处一把小蓝伞。
被子弹打穿的小蓝伞,此时已经散架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在一滩积水当中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舒棠不说话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份她无意中送出的"礼物"被毁掉的时候,人鱼可怕的眼神、濒临疯狂的状态,但是她还是朝着小蓝伞挪过去,把伞给扒拉了过来。
舒棠想要试试能不能修。伞骨有两根被直接打断了,但是伞柄还算是完好,伞布穿了一个洞,问题也不大。
舒棠歪七扭地把伞给拼好了。
她背对着人鱼,黑暗里,人鱼不见她的动作。
只是她一停下说话,这里就只剩下了雨滴声和人鱼沉重的呼吸声,安静得像是回到了人鱼刚刚苏醒的时候。
终于,舒棠站了起来。
人鱼漆黑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她。
--她要离开了么?
怪物充满猜忌和警惕的一颗心,如同找不到出口的笼中野兽,愤怒而失落,然而最终,"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靠在废墟中,注视着她。
地下室塌陷的天花板,漏下来的雨水还在滴滴答答,在人鱼的周围积蓄出来了一汪的水潭。
舒棠叹了一口气。
她快步走到了人鱼的面前,一伸手,于是那把拼得歪歪扭扭的蓝色小雨伞就替高大的人鱼遮住了头顶漏下来的雨水。
靠在墙角的人鱼抬头,着她。
在这个混乱的、危机四伏的雨夜里,到处漏水,人群奔逃,世界一片寂静。
蓝色小雨伞坏了。
但送伞的人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