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吗？若不赶得急些，我就怕他反应过来，继续纠缠你。”
颜青棠并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深意，想想也确实，说不定再拖一阵子，她这肚子就遮掩不住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优柔寡断，索性便快刀斩乱丝，把事情办成事实，让一切成定局。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要办一件事。
她让颜瀚海稍侯，亲自去里屋取了个匣子出来。
里面放着一卷纸，正是一份她考虑过后连夜写出来的契。
“你知道我做商人久了，做什么都喜欢立契，总觉得立了契，心中才安稳。”在扫除最初的那点赧然后，她的态度很平静，也很坦荡。
“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把契签了。”
颜瀚海接过契，认真详。
颜青棠做好他会提出异议或者可能会不愿的准备，因为这份契写得太详细，也太过现实了一些。
在这份契里，颜家所有家业都将作为她的嫁妆。
按大梁律，女子嫁妆归属本身所有，夫家不得有任何侵占，若女子不幸亡故，嫁妆则归子女所有，若无子女，则发回娘家。
为了防止意外，颜青棠特意在契里注明了一条，若她有意外不幸身故，嫁妆归她所出的孩子所有，在孩子成年之前，则归她两个舅舅代管，夫家不得插手。
这份契是一式两份，另一份则会不日送到扬州宋家。
且契上还写明了二人议定婚嫁，只是权宜之计，她不用履行任何夫妻义务。
不管家，不同房，各随其便。
最重要的一条，她写明了若她想和离，男方不能有任何阻挠行为。
而随这份契一同的，还有一份早就写好的和离，等待颜瀚海签字画押，这才是颜青棠最终的后手。
与其说这是一份契，倒不如说这是一份列下了各种限制的婚。
”你可真是想得周全。”
完，颜瀚海不禁摇头失笑。
“我不是说了，商人做久了，做什么都喜欢立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说着，她顿了顿，“当然，你要是觉得这样做过分了，或者侮辱了你什么的，不签也可以，那之前我所说的话，就当我是冒失之言吧。”
“去拿墨来。”
呃？
她一愣。
“你不是让我签字画押？”
见他这般态度，颜青棠反倒有些心情复杂了，了他一眼，转身去拿来了墨和印泥。
接过墨，颜瀚海未多加思索，在契上和和离上，都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将东西收回盒子，这时的颜青棠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婚期定在何日？我可需要做什么准备？”
颜瀚海深深地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道：“你三日后可好，日子赶得急，大概婚礼会很简陋。若是你觉得可行，我这便着手命人准备给各官署衙门相熟的官员发请帖。”
给相熟官员发请帖，是昭告天下。
如此一来，就算作为端王世子的他知晓了，应该也会顾忌皇家体面，不会做出违背世俗伦常的事。
至于婚礼隆不隆重，本来就是假的，她倒不在意。
“简陋就简陋吧，反正又不是真成亲。这样吧，你让谁帮着筹备婚礼？我让李贵去帮他，若是有什么缺的，让李贵帮着补就是。”
颜青棠想的是，本就是帮她，哪能让他破费，毕竟他也不宽裕不是？有李贵的帮忙，事情会办得更快，也会更尽善尽美。
颜瀚海没有反对。
“是颜忠。”
竟是个老熟人。
颜青棠一愣，道：“那我让李贵去找他。”
此时的颜忠只差忙得脚打后脑勺。
谁能想到前些日子还恨不得对方死，现在竟要成自家的夫人了？
李贵这会儿也懵得很，不知为何姑娘突然就决定要嫁给那个颜大人，不过既然是姑娘决定的，他们也只能听着。
这二人早就对对方有所耳闻，心里估计也骂了对方无数遍，谁知现在闹个这样的事。
“颜管事，多多指教。”
“不敢指教，只要能把老爷和未来夫人的事办成就行。”
一番互相客套，两人只谈差事，不谈旧怨，有商有量地就把事情分工了。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颜府这里也开始张灯结彩扎红贴喜，忙得是不亦乐乎，很快整个府邸就被一片喜庆的红色笼罩。
目睹这一切，韩娘的心似被蛇鼠啃食，时时刻刻都充斥着痛苦。
“四爷，我想过你娶任何人，唯独没想到竟然是她”
韩娘坐在罗汉床上，着窗外安静的院子。
平时这院里总有几分热闹，毕竟有个孩子在，丫鬟、奶娘、老妈子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如今倒好，也不知那女人给四爷吃了什么蒙汗药，四爷将睿哥儿从她这挪走了。
也许现在是从她这儿挪走，再过两天就是挪到那女人屋里了，她得出对方十分喜欢睿哥儿，四爷大概也会投其所好。
瞧瞧，男人并不是不会讨好女人，只你是不是他想讨好的那一个。
“要我说，这个即将进门的夫人真不错，人是真大方，你见着有哪家办婚事，女方包揽一半的？那个李管事也出手大方，老李、陈妈、川儿、小蝶他们，因为这两天跟着忙前忙后，每天都能拿一份赏钱，据说有这个数”
两个婆子一边从屋侧的角门往里走，一边小声说着话，声音顺着蒙着窗纱的棉窗，就钻进屋里韩娘的耳里。
“真的？”
”可不是，倒累得咱们这些人，只能眼巴巴着人家得赏。”
“你小声点儿，小心被里面听见，又生气”
“要我说，她也长久不了，以前没有正经夫人，由得她成日里养嫡子充大头。如今的这位，打从她住进来时，我就出来了，老爷就喜欢这样的！你以为老爷成日清淡寡素，不近女色？这世上哪儿有不近女色的男人，不近只是不喜欢罢了，你这不是日日往人家那儿跑，以后啊还不定”
“行了，别胡扯了，小心真被听见”
两个婆子前推后搡，离开了这里，声音渐不可闻。
屋里，韩娘露出苍凉一笑。
须臾，一丝丝阴影攀上了她眼角，越来越多，直到汇集成海。
“四爷，你不仁别怪我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