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天空上风雷涌动。
疾风伴着紫电,在高天之上不停呼啸。
闻柏舟按开了车内顶灯,在不间断的闪光里对比了一下地图,又抬头去看天色。他们一个多小时之前,刚如同来时那般,利用门跳过了花城外危险的峡谷口与之后的环山路。
可谁知一座山的距离,这边就已经雷声不断。
“变天了……前面是在下雨吗?”他问。#34;大概率冻雨。#34;律恒说,#34;该换季了。#34;
2025都已经又一次的进入了秋天,2099这边严寒也已经来临。他们身处南方,气候较之峄城还算温热。现在一路往回走,就是慢慢走入冬天。
闻柏舟点点头,见怪不怪地收回视线,只问:“要找个地方暂时休整一下吗?”他一边说一边翻
了翻地图:“路上有一个驻扎点,但是不知道要开多久。”
律恒扫了一眼,在心中计算了一番,才开口道:#34;晚上应该能到。要淋着雨过去了。#34;他估算路程与天气从不出错。这话说了没多久,淅淅沥沥的大雨就笼罩了他们。
雨珠如霰,打在车上劈啪作响。没多久,两辆车外都挂上了尖尖的冰棱。这一条路一马平川,远方与两侧都是荒无人烟的沙土地,就连城市剩余的废墟都见不到一丝。
两辆战车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车速,但雨势逐渐变大,车上挂着的冰棱飞快地增大、增厚。一路上让芬里尔下车除了几次挂冰,等到夜色深深,他们才终于赶到了临时驻扎点。
这个季节里,早就没有运输队在外奔波。孤零零的驻扎点嘉立在荒凉的野原里,远远一看,竟也有几分鬼屋的气质。
“幸好没让余星野出来,不然现在他得拉着你们开个鬼故事大会。”叶驰举着榔头敲着车上的冰,偶尔一个转身看见窗玻璃上倒映的火光,就绷着脸迅速收回视线。
#34;你害怕?”连生问了一句,#34;就让你出来之前不要和他一起看鬼片,这不是纯粹给自己加压么。#34;
“我会怕?#34;叶驰嗤笑了一声,#34;笑话。”
归耀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他背后的窗户:#34;叶哥,窗边是什么东西?#34;叶驰僵着背,只觉得寒气一股股地往上涌
。他猛地回头,色厉荏苒地厉喝:#34;什么?#34;玻璃因为内外温差起了一层层厚厚的雾气。隔窗一望,甚至连雨痕都看不见。叶驰悄无声息地握紧了枪,问:#34;小耀你看见了什么?!#34;“哦,没什么。”却听归耀说,“我看错了。”
叶驰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34;小耀,还学会瞎开玩笑了?律队还没回来,你别吓你哥。#34;“哦。#34;归耀点点头,“我以为你真的不怕。”
叶驰的脸顿时黑了。连生闷笑一声:#34;行了行了,敲了冰准备吃饭了。#34;闻柏舟连忙道:“我都弄好了,你们好了就过来烤火吃饭吧。”
他们到得晚,晚餐时间自然也就晚了下来。律恒设置好门边的警报设置,就带着芬里尔出门去仔细检查驻扎点内外情况。
这个驻扎点颇有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意思,最近的地堡也要开车几个小时才能抵达,所以检查就变得格外重要。
确定了附近暂时没有危险,律恒才又带着芬里尔回来。
芬里尔在门口扒拉掉了身上的小雨衣,又用力甩干了身上沾上的雨水,快快乐乐地跑去了篝火边。律恒则在门口脱掉防护服,小心揉成一团又扔进了雨里。
雨水落在衣服上滴滴答答,不多时就积起一汪小小的水洼。雨水打落进入,溅起一点点没人在乎的水星。
闻柏舟坐在篝火边,双眼亮晶晶地招呼着律恒:#34;恒哥,快来吃饭。#34;
律恒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刚坐下手里就被赛了一个纸饭盒。只闻味道,就知道是他喜欢的香辣牛肉饭。
#34;冷不冷?#34;律恒接过饭,低声问他,#34;今晚还要降温,吃了饭我就去铺床。#34;闻柏舟把手伸给他,用自己的手背去贴律恒的手背:#34;你看,冷不冷?#34;
律恒忍不住低笑一声,他反手握住闻柏舟的手,轻声道:#34;有点凉。一会儿我把毛毯给你铺上。#34;
正头贴头小声说着话,不经意地一抬眼,就撞上了连生看过来的视线。
律恒平静地注视着连生。连生心情复杂极了,他捧着自己的饭,长叹道:“吃饭吧吃饭吧。”闻柏舟不明所以,茫然地跟着看了过去。
连生想了想
,起身塞给闻柏舟一根固体饮料:“我烧点开水,今晚天冷,小闻你回头也泡一杯。免得半夜醒过来没东西暖身子。”
这冻雨一看就来势汹汹,到了半夜指不定会下成什么样。烧点开水有人半夜醒来,下车检查,也好喝点什么暖一暖。
虽然三天后就能回小别墅,但连生处于谨慎,没有用车内配置的小电热水壶,而是直接把矿泉水倒入了烧水壶里,把烧水壶架在了火上烧。
水壶“呜呜”叫开了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都吃完了晚餐。几人把纸饭盒扔进火里,纷纷起身开始做睡前准备。
律恒走到门边,抬手准备将驻扎点的大铁门关闭,就见他扔在雨水里的防护服突然一塌,蓄着积水的地方被溶出了一个大洞,雨水瞬间从洞里流尽。
雨水的腐蚀性增强了。
他小心地关好门,又从车内拿出了防腐蚀喷剂,给大门与窗户都补了一层涂层,才返回了战车上。
车内,闻柏舟已经把后排的座位推了下去,就连床都铺好了。
因为这次是冬日行车,严峰特地给他们备了一床加绒的床垫。平时不需要的时候就能裹成一个圆柱体束在后座椅背后,需要时解开束带,就是一床毛绒绒的垫子。
#34;这个比较保暖。”闻柏舟拍了拍床垫,“我们今晚就睡这个。#34;
律恒伸手摸了摸。那床垫的手感有些像在……摸猫。上面的毛绒细滑柔软,手掌放上去的一瞬间,就觉得有热意腾起。
他有些惊讶:“是新材料吗?”
闻柏舟摇摇头:“是这几年流行的床品。只是我之前忘了,严叔叔他们在队里,肯定也没用过这个。我和他提了一下,他研究了好久。#34;
他想到严峰当时的模样,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34;你快试试看,是不是比直接睡椅子更暖和!#34;
#34;好。#34;律恒点了头,却没有依言躺下。他回到驾驶位上,从座位下的储藏箱里拿出了一个折叠隔板,绕到闻柏舟那边拉开门挂上了隔板,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闻柏舟看着那张隔板,它几乎有整个后座车门那么高,整个后座座位那么长,挂在那里就像一张更厚的墙纸,直接隔绝了外部的视线。
他伸手戳了
戳,发现那个隔板居然还是软的:“这是做什么的?”“隔温的。#34;律恒说,#34;这样你半夜碰到车门,就不会冻醒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闻柏舟是个睡觉很老实的人。可随着相处时间日久,闻柏舟逐渐习惯了在车内入睡后,律恒就发现,睡觉老实,只是因为闻柏舟悬着心,没有睡死。
他们家小祖宗睡得安心的时候,从来不怎么老实。手脚碰到车门把自己冻醒,更是常事。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迷迷糊糊地缩回来继续睡,但律恒依然想给他一个更舒适的睡眠环境。闻柏舟听着他的答案直挑眉。律恒顶着他的视线,把羽绒被与羊毛毯都取出来铺好了:“好了,睡吧。#34;
叮嘱了闻柏舟,又要去叮嘱负责守夜的芬里尔。
大黑狗懒洋洋地躺在篝火边,身边还放着几个半夜用来添加的柴火。听见律恒的声音,它就坐起身,昂头挺胸地冲着律恒:#34;汪呜~#34;
闻柏舟缩在被子里,看着他俩的模样直乐。
等律恒躺了下来,他突然把自己的被子一掀,转身就往律恒被子里拱。律恒怕他着凉,手忙脚乱地打开被窝,将他揽了进来:#34;做什么?着凉怎么办?#34;
闻柏舟舒服地躺在他旁边,理直气壮地命令道:#34;两个人睡更暖和。抱住我。#34;律恒浑身都僵了,他依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揽住了闻柏舟的腰。闻柏舟眨了眨眼,仰头就亲了他一下:#34;这叫晚安吻。#34;说完,他忍住笑意,又说:“该你了。”
律恒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喉头不停滚动。好一会儿,他才克制着低下头,轻轻地在闻柏舟额头印下一个吻。
闻柏舟轻哼了一声:#34;恒哥,你不够诚心。#34;他仰起头,定定地看着律恒:#34;亲错地方了!#34;律恒看了他半天,猛地低头袭上他的嘴唇。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篝火闪烁,在木头荜拨声里,偶尔跳出一两颗不安分的火星。芬里尔趴在火边,它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可轻微的关门声又唤醒了它。它睁开眼,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律恒,疑惑地“嗷呜”了一声。“嘘。#34;律恒做了个手势,#34;别出声芬里尔,舟舟睡着了。”
芬里尔甩了甩尾巴,依言沉默了下去。等律恒走到了它的身边,它才问:
“那你怎么没睡?”“我有些热。”律恒说。
芬里尔更疑惑了。
大黑狗看着律恒只套了一件羽绒外套的穿着,有些迷糊地歪了歪头:#34;嗷呜?#34;
律恒坐在火边,没有回应它的疑惑。
一堆用来过夜的篝火并不能让室内变得温热,可被篝火温暖过的凉意,似乎也并不能按下他浑身的燥热。
他有些迟钝的明白了,为什么2025能找到的电视剧里,总在讲述爱情。这实在是一种太过复杂、又太过让人幸福的滋味。
明明走在路上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因为舟舟的贴近,所有的东西似乎又都变了。这令他第一次意识到,活着,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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