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1 / 2)

解梦[无限] 榆鱼 21822 字 2023-08-16

[[第三十章

在那条粘腻胳膊伸入枕头之下时, 林随意浑身都绷紧起来。胳膊带来的腥臭气味,熏得他几乎呕吐出来,他赶紧捂住嘴。

那条胳膊在他们的枕头下摸索, 搅得他和楼唳都不安宁。好半天过去, 胳膊并没有如约找到它们想要找的东西, 像是发泄一般,大力抽出他们的枕头。

枕头突然被抽出, 林随意脑袋要跌下时,一只修长的手垫在了他脑袋之下。这只手轻轻地拨了拨, 林随意脑袋就埋在了楼唳肩侧,或许是靠得近, 檀香变得馥郁, 冲淡了林随意鼻腔里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他这才敢呼出一口气。

那些东西还没走,来枕头下翻找的手不止一双, 来了更多。可枕头下空空如也, 它们并未找到要找的目标物。像是不死心,它们开始往别的地方摸索, 林随意能听见手掌摩挲的诡异窸窣声。

从头顶开始,摸到了他的头, 粘腻沾到他额头的皮肤。

下一秒, 他又被带了带,整张脸都靠在了楼唳肩头。

后背被楼唳箍住,以至于林随意只感觉到了那只修长的手贴在后背的灼热,而忽略了粘腻手掌一路摸索下来的不适。

覆在身上的被子被轻易扯去, 屋里响起被子被扯碎的声音。然后是他们的鞋被拿起又丢在地上的声音。

整间屋子都在被糟蹋。

大概是离楼唳很近, 馥郁香气冲淡腥臭的同时给林随意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 林随意小心地睁开眼, 他躲在楼唳的肩胛之后,缓慢地转动眼珠去看那些一直没有被证实是什么的东西。

一眼看过去猝不及防和楼唳身后的东西对上,林随意下意识把脑袋埋下去,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战栗,只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轻轻拍了拍。

过了好一会儿,林随意才后知后觉是楼唳轻拍自己后背以示安慰。

不过林随意倒不敢再冒险去看,刚才是他仗着楼唳带来的安全感才望去一眼,现在他理智被吓得拉起最高等级戒备,戒备之后就不敢再乱瞟乱看,就怕暴露了布条的位置,那会害了他自己与楼唳。

林随意就这么靠着楼唳,听着那些东西糟蹋房间的动静,其中包括楼唳散落的黑发,也被那些东西用肮脏的手拨弄着。

他心中充满了愧疚,愧疚哽在他喉间,在这一刻,林随意忽然很想变强。

这一晚比前面几晚都要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到极限,而警惕却不能松懈一分,稍有不慎这间屋子就会成为那些东西获胜的战场,活人会沦为悲惨的战利品。

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和遥遥无期,黎明在筋疲力竭的紧绷中姗姗来迟。

等房间安静下来许久后,林随意才坐起身。

他忙取出咬在嘴里的布条,想去问楼唳情况。

可咬了一晚的布条,口腔早就麻木,林随意连怎么说话都不会了,他只能拖着自己毫无自觉的下颌发出两声哼哼。

楼唳随之坐起,伸手捏住林随意的两颊,在面部某个穴位摁了一下。

一阵酸胀蔓延开,林随意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生理性的眼泪花都要下来了。楼唳摁过他的穴位后,拿出一张干净丝帕擦了擦他从嘴角流下的唾液。

“结束了。”楼唳皱了下眉:“放松点,林随意。”

林随意用力搓了把脸,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楼先生,我很抱歉。”

他把昨晚上那些东西找上门的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神经大条没把那根碎布系成漂亮的结,也许昨晚就会风平浪静。

楼唳身上也不会被那些东西弄脏,墨一样的长发也不会被糟践,弄得毛躁不说发尾还卷了腥臭的海藻。

对于林随意的这一声充满愧疚的道歉,楼唳并未作答。他看向林随意手中的布条,深深地拧起眉:“脏。”

林随意捏了下手心里的布条,道:“我一定洗干净。”

楼唳的眉头皱得更紧:“我是说它脏,不是指被你弄脏。”

林随意道:“不脏。”

楼唳沉默下来,将林随意看了许久。

半晌后,他从床上下来,一边用丝帕清理自己发梢一边问:“看清那些东西没?”

林随意目光钉在楼唳手中丝帕上,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没看清。”

他那偷觑的一眼实际并没有和那些东西对上,那东西是背对他的:“那些东西有头发。”林随意回忆道:“都还穿着衣服,我想我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了。”

楼唳应了声,问:“是什么。”

林随意说:“有小源,有花衬衫,有花衬衫带进梦里的金主和诱饵,还有其他的人……应该不算上人了,我觉得来房间里的那些东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

他并没有看见昨晚来房间的那些东西的正脸,但是他看见了它们身上的衣服。

“楼先生。”林随意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对凶煞的想法。”

楼唳:“说说看。”

“凶煞是社婆……”顿了一下,林随意看了眼门后人脸,土楼的人把人脸也喊做社婆,林随意特意区分道:“我说的这个社婆只是一个指代,指代向祭祀老人传达需求的那个东西,这个东西要吃要喝还有交际而且还要每晚害人,所以它不可能是神灵,应该是鬼怪之类。”

楼唳向林随意看过来:“这是你的想法,不必每句话都等我置评。继续。”

林随意便继续往下说:“惹凶煞的方式就是满足社婆需求,也可以看作答应鬼怪要求。”

他说完这句话仍然又看了楼唳一眼,一时半会儿他还是改不了说一句等楼唳应一声的习惯。

正要继续,楼唳应了声:“嗯。”

林随意愣了愣,发觉楼唳竟然将就了自己,他有些受宠若惊。于是不敢墨迹,紧接着道:“死亡方式是,成为伥鬼。”

事实就是如此,那些被害死的人,成为了在夜晚帮着社婆寻找‘凭证’的人。

“楼先生。”这次林随意主动说:“我想解解看。”

楼唳:“好。”

“《周公解梦》中对梦妖魔鬼怪有解释,妖魔鬼怪变幻莫测,凡梦妖魔怪鬼者多是心中局限、思维消极、恐惧而忽略自己直觉或丧失理智。梦见鬼,便是生活中有让自己害怕的困扰。①”

林随意道:“社婆这个凶煞,就代表着吴阿伟的困扰。”

只是他们仍旧不知道社婆究竟是什么鬼怪,也就不能深入得解下去,只能以大方向来解。

“惹凶煞的方式是满足社婆需求,既可以看做应了鬼怪的呼召,答应了鬼怪的要求。《梦林玄解》中有解,梦神鬼呼召,主警告、主指授,须要以鬼怪的具体要求来解,而梦中社婆看似提出需求实际是为吃人,鬼怪呼召既是向鬼怪献出生命,被鬼怪杀死,而梦被鬼怪杀死预示与亲密之人发生矛盾。”

林随意又自己的话解自己找出来的凶煞:“死亡方式是成为伥鬼,梦中沦为鬼本来应该是吉兆,预示运势好转财运颇佳。虽说成为伥鬼是死亡方式,但小源和花衬衫并没有真的死去,所以可以看做运势好转和财运颇佳并不是真的,而是一场迷惑,受了迷惑的吴阿伟以为自己走了运,实际等待他的是运势斗转之下,当一个人没了运,也就没了命,吴阿伟正落入危险陷阱。”

在楼唳一声‘嗯’后,林随意把自己说的这些都串联起来,解释道:“吴阿伟与亲密之人有过矛盾,或许这个亲密之人重新找上了他,吴阿伟恐惧亲密之人再次离开,听信亲密之人的话,哪怕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奇怪,但是他选择忽视这份奇怪,甚至到丧失理智的地步。但实则亲密之人回来身边并不是要与吴阿伟重修于好消除矛盾隔阂,亲密之人装出来的表象让吴阿伟误以为自己好运到来,其实不然,亲密之人是想害死吴阿伟,等吴阿伟死后就会带走他的钱财。”

“楼先生。”林随意郑重道:“我解好了。”

“我想知道您怎么想。”林随意说:“只是想听您的想法,没有旁的意思。”

楼唳闻言,停下清理头发的动作,道:“很详尽,我没有要补充的。”

林随意激动道:“那楼先生也是认可我找的这个凶煞了!”

楼唳道:“如果昨晚的那些东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我可以认可。”

林随意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他没有看见那些东西的正面,他带着一点点不确定说:“应该是的。”

随后他说:“楼先生,我去给您打水来清理。”

他们两个人一身糟糕,尤其是楼唳。这样出去难免会成为人群焦点,在土楼里,成为焦点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楼唳道:“我自己……”

林随意道:“楼先生,你让我替你打水来吧,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楼唳道:“……好。”

林随意去打水了,他们昨天把多余的纸钱烧掉,好在土楼打水并不需要用钱。林随意弄来好几盆热水,又去旅馆老板那里要来毛巾——给旅馆房间每日提供干净毛巾,是每个旅馆的责任与义务。

还有袋装的洗发露。

他给楼唳勾兑好了温水后,问楼唳:“楼先生,您还需要洗澡吗?”

楼唳转头看他:“怎么洗?”

屋里环境就这样,腥味熏天,洗了也是无用功,况且也没有洗澡的条件。

林随意想想也是。

“那我去找点水来把房间清理干净。”林随意说。

他们现在囊中羞涩,没有办法去更换房间,房间虽然一团乱,但他们还得继续住下去。

凶煞还没找完,吴阿伟和亲密之人的矛盾是什么,亲密之人会用什么方式杀掉吴阿伟都还没搞清楚。且吴阿伟的这场梦还没醒,他们还得继续待在梦里,房间也得继续住下去。

“不急。”楼唳说:“我很快就好,屋里狼藉我同你一起收拾。”

林随意还是任劳任怨地去打水收拾屋子了。

楼唳可是楼先生,让楼唳跟他一起打扫卫生,林随意浑身难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做卫生。

等楼唳清理了一些沾到的淤泥,没有那么显眼后,林随意和楼唳就要出门。

经过昨晚一遭,林随意可以确定‘社婆赴仙会’的重点在于‘打扮’,他们这些活人中,小梦的发夹也符合‘打扮’。

不知道小梦的发夹有没有被找到,更不知道小梦现在什么情况,林随意还是着急去查看的。

小梦是和大小竹竿住在土楼一层,去小梦房间会经过大小竹竿的房间。林随意和楼唳刚经过,小竹竿就把玻璃窗推开,朝他们喊道:“楼先生,随意哥。”

林随意转头去看,小竹竿一脸焦急,屋子里除了竹竿,叶之悬和胡瑞也在,看他们的表情是等他和楼唳许久了。

林随意目光往房间里瞅,瞅到了小玥却没看见小梦。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一下就漫出来。

他看看楼唳,楼唳道:“进去说。”

林随意点点头。

他们去到大小竹竿的房间,虽然已经预感小梦出事,林随意还是开口询问:“小梦她……”

竹竿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林随意愣了下,他以为得到的答案只有‘出事’或者‘相安无事’,但没想到会得到‘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答复。

“什么意思?”林随意不安地问。

“天亮后我就和程崖去了小梦房间,小梦没在屋子里。”竹竿道:“我们翻窗进去后,发现她的房间有淤泥,但没有翻找东西的手印。我想,既然没有翻找的痕迹,就没办法说明那些东西找到了她的发夹。”

叶之悬和胡瑞是早起后来找大小竹竿的,听见竹竿的说法后也去土楼四处转了转。

叶之悬说:“没看到人。”

胡瑞道:“屋里没有翻找痕迹确实不能直接证明小梦出事,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小梦也可能是把发夹藏在了屋外,所以屋内没有留下翻找痕迹。小梦有没有出事,要看看她的发夹有没有被那些东西找到。”

只剩小玥一个女生了,她脸色惨白地坐在床尾,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不知道……不知道小梦把发夹藏在哪里,她没有告诉我。”

因为要先找到发夹的藏匿地才能根据实际情况判断小梦的人身安全,大家都不知道小梦把发夹藏在哪里,白天的时候小梦和小玥一直待在一起,解梦师们以为小梦至少会透露向小玥透露一点。

不然土楼这么大,小梦藏匿发夹的位置还没找到,祭祀老头又会开始宣布今天的社婆需求。

“我知道。”林随意开口。

众人都朝着林随意看来,包括楼唳。

“只知道大概方向,具体不知道在哪里。”林随意说:“小梦太过不安,她透露了一点,我猜……她应该是想要得到安慰。”

小玥也是害怕的,小梦无法在小玥那里得到想要的安慰,在所有人中,林随意是最随和的人。

“在哪?!”

众人着急问道。

林随意指着一层的某片区域:“应该是在那些树下面,具体是那棵树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是在树下,我看见小梦手上有刨土的痕迹。”

众人便根据林随意所指的区域去找。

一层不像其他楼层没有中心,土楼一层很大,整个围成圈的土楼占地面积就是一层的面积。

有廊道有祭祀台,还有不少的树。

不过他们是找小梦藏发夹的位置而不是要去藏,只要一棵棵树下瞧一瞧,看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就可以找到小梦发夹的藏匿位置了。

寻找发夹大约花了半个多小时,楼唳轻喊一声林随意:“在这。”

林随意赶紧招呼其他人一同过去瞧。

这是一棵很普通的树,树根的泥土被刨出一个洞,刨出来的泥土上有腥臭味,也残留着海藻。

除此之外洞中空空,什么也没有。

众人就明了了,发夹被找到了,小梦出事了。

林随意盯着树根下的洞,洞口漆黑像是把人都装进去了一样。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失语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那样也被找到了吗……”

房间外竟然也不安全。

楼唳道:“去她房间看看。”

林随意点头。

虽然竹竿他们已经去过小梦房间,但自己没有亲眼所见,单听竹竿他们描述难免会有缺失。

竹竿听见楼唳要去小梦房间,忙去带路。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小梦房间后,林随意看了眼屋里,心里的不安骤然被拔高,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提起来,双脚无法落到实处,不安就变成惶恐。

他看向楼唳:“楼先生。”

“有人在监视我们。”林随意艰难开口:“并且把我们的动向汇报给了社婆。”

林随意的这个推论并不难理解,事实上,他一说出这句话,其他人都瞬间明了。

小梦房间里没有翻找的手印,那些东西从房间里生出后就直奔了小梦藏匿发夹的位置。

“甚至是全天监视……”林随意喃喃开口。

他想到了昨晚上他把布条塞进枕头,那东西也是直奔到床前,伸手探进枕头里。

可林随意到底没有把布条放进枕头之下。

因为他想到胡瑞和叶之悬的衣服,他们两人的衣服上有翻找的手印,这说明那些东西还是找到了他们的衣服,但那些东西的目的是水,找到衣服没有用。

可昨晚那些东西要找的是布条,藏在枕头底下终究会被找到。也就是在昨晚舟楫登岸声传来的电光石火间,林随意藏在被子里把布条塞进口中。

叶之悬说:“若是全天监视,那它们来我们房间那一晚也并没有直奔着衣服去啊,而是在别的地方找了一会儿才去找我们的衣服。”

胡瑞道:“衣服弄湿后,我们是先把衣服搭在沙发上,后来才叠好放在枕头下面。它们的目标不是衣服,是水。湿衣服搭在沙发上,沙发上也会有湿意,所以那些东西才会先奔去沙发,只能算我们侥幸,沙发上的湿意在它们出现在房间后干了。”

叶之悬整个人一僵,后怕的情绪席卷而来,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惨淡一笑:“还真是……侥幸。”

可侥幸并不是什么好词,在这土楼中能侥幸一次两次,难道还能一直侥幸下去吗?

“操!”竹竿骂道:“土楼这么多人,谁他妈在监视我们?!”

没人能回答竹竿这句话,正如第三视角梦一样,他们至今不知梦主在借谁的眼睛观梦。

“楼先生。”林随意看向楼唳,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楼唳把更多注意力放在门后人脸上的原因:“会是人脸在监视我们吗?”

虽然林随意说得极其不确定,众人还是猛地一顿,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后的人脸。

已经几天过去,此时门后的人脸更加腐败。他们之前找不到人脸贴在门后的原因,现在却得到了答案。

人脸若不是监视他们,那么贴在门后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总不会是装饰。

“不清楚。”楼唳开口。

不过这次他的‘不清楚’并不冷淡。

林随意便知道楼唳是真的不清楚,楼唳怀疑过人脸没有死透,且用发夹戳破了人脸皮肤,得到的是人脸没有丝毫反应。

不清楚也意味着楼唳没有否定,小竹竿道:“要不要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