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户部尚书都来对林子葵举杯:“听翰林学士提过林公子的名字,说你写的文章,那叫一个独步天下。”
林子葵来回就那么谦虚的几句:“不敢当,不敢当。”
他吃过展露风头的亏,如今越发小心了。
明华郡主见了林子葵,也暗自点头道:“老爷说得不错,是样貌好,他又有学问,又不张扬,都中两元了,竟还不狂?他性子沉稳,寒门出身,正合我意。家里二姑娘也及笄了,老爷不妨回去问问她?”
国公府的二姑娘,也就是萧复的小妹。
打他主意的,还不止一个昌国公府,且多为不需要靠联姻来壮大实力的王公侯爵,只想给小姑娘添个入赘的如意郎君。
林子葵这性子,很得长辈眼缘。
酒阑人散,硕王留林子葵宿下,林子葵在硕王府住过一两个月,已是轻车熟路,墨柳将公子扶了过去,林子葵几乎没喝酒,全是白水,林子葵坐在院落的葡萄架下,仰头望着月初时的一轮新月,如一条细细的弯钩。
“快中秋了,照凌会回家么?他还不知道,我取中了会元。”他呢喃着,墨柳给他打来洗脚水,闻言道:“公子,萧娘子这个月都没回来过两次,我瞧她根本就不喜欢您,心里没有您,若是有您,怎会不回家?哪个小娘子如他这般。”
金樽坐得远,听着,但不反驳。
侯爷
林子葵摇头沉默,自己脱了鞋袜,水还烫,他双脚踩在冰冷的铜盆边缘。
听见墨柳碎嘴子:“尚书家的小姐不好么,您却告诉人,你已娶了正妻。”
话音落,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尚书家的小姐,有我漂亮么?”
林子葵霎时抬起头。
墨柳当即噤声。
“问你呢,书童?有我漂亮么?”
墨柳涨红脸,瞧见萧娘子在夜色下高大的身影,真是奇了怪,若非公子从来没说过,他都要怀疑萧娘子的性别了:“夫人,我也没见过啊,你怎么突然来了……不对,这是硕
王府,你怎么进的。”
“我说找我家郎君,就进来了。”萧复先抬手打发金樽消失,然后让墨柳也走:“你先出去,别在这儿了。”
墨柳:“我出去,那我去哪儿啊?”
林子葵出声:“墨柳,你去相爷那里吧。”
“……好吧。”
林子葵的目光,始终在萧照凌身上。萧照凌给他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如同将要脱线的风筝。林子葵望着他不说话,萧复低头注视他:“哪个尚书跟你提亲了?”
“……没,没有提亲,只是说了一下他有个女儿,问我可有婚配。”
萧复掀起袍角,坐在墨柳方才坐的小矮凳上:“这还不叫提亲呐,是哪个,姓什么?”
“户、户部尚书……姓周,我都拒绝了的。”他一坐小矮凳,就差不多和林子葵平视。
萧复用手试了试铜盆的水温,瞥见他的脚还是干的,这还没洗。
“水好了,可以洗了。”
“嗯。”林子葵点头,放脚下去,水面淹没白皙到透明的脚踝,萧复脱了鞋袜,也放脚进去,铜盆不大,他正好踩在林子葵的脚上。
“小郎君连脚也生得这么好看。”萧复用脚趾故意去戳弄他,用脚板给他搓脚,林子葵赧然了,十颗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缩起来,摇头转移话题:“我……会试放榜了。”
“已经放榜了?几时的事?你定中了吧!”萧复假装不知道。
“中午放的,中了的,我中了……会元。”他低声道。
“竟真中了会元!”萧复朗笑道,“我就知道林郎会中的,你聪明绝顶,从不让人失望,你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还不能急,为之尚早,还有一场最重要的殿试呢。”林子葵也高兴,但他稳得住。
“殿试也就一道策问,你不必担忧。你想几时考?”
林子葵道:“朝廷并未通告,按往年的规律,会试放榜的三日后便是殿试。可我今日听人说,摄政王处置了一大批内阁腐败官员,殿试题不从内阁进了,题目也要重新拟定,也说不定……还要等一个月。”
萧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怎么能让我家小郎君等一个月那么久?你说三日,那便三日。”
林子葵笑道:“怎么能我说了算,我又不是什么人,皇宫不是我家开的,只能听天由命,倘若早些考好,那便不必提心吊胆了。”林子葵并未问他这个月不回家做什么去了,心里是想问的,怕问了,就收不住了,干脆不问好了。待考完试后,再同他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夜里歇下了,许久不见,话却不多!林子葵快在他怀里睡着了,听见萧复在耳边的声音道:“对了林郎,天子容颜,不可直视,你殿试时,可不要抬头了。”
三日后,八月初四,大早黎明,林子葵就在宫门口等着了。和他一同候着的还有各个籍贯考上来的贡生。
卯时过,一个穿着深赭色官服的老宦官引众位贡生入宫,先点名、再换衣、散卷、赞拜。
宫里稀奇,林子葵也有些管不住眼睛,悄悄抬头多看了几眼。
辰时两刻,三百余贡生列在奉天殿中,四周宦官林立。
不多时,听太监高声宣道:“陛下到——摄政王到——”
众贡生恭敬下跪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皇帝年幼稚嫩的声音传来:“众贡生平身。”
林子葵今日戴了叆叇的,他怕不戴闹笑话,此刻低垂着头站起身,他在第二排,前头还站着人,余光瞥见高处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龙椅上的小皇帝,身着龙袍,一个是龙椅下首的摄政王,高大许多,隐约瞧见他的袍角,是一件玄黑蟒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