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阴天,比倒春寒还冷,卫澹生意思意思去祖庙插上一根香,后脚就跟卫摇厢一起回了卫宅。
卫澹生解开衣襟的几颗扣子,敞开脖子晾了晾,想到还要和他爹去汇报,脸色阴阴地呼出一口气。
他在后面站着,叫卫摇厢上去开门,开了门,刚想叫一声爹,眼睛里却倏地撞进来一个人影。
他的小姨娘坐在梳妆台前,一张雪背背对他,正低头整理着身上的蚕丝睡衣,听见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
卫澹生仿佛被人在脑子里轰然放了一炮,他看着宋吟满脸的指痕、满脸被凿过的欲色,硬是发出了一声笑:“小娘,我爹呢?”
宋吟没理他,因为他刚问完,浴室里就走出来一个穿着肃然黑袍的男人,就是穿上衣服后人模狗样的卫慕青。
他走到了窗边,正好省去宋吟费口舌回答。
卫摇厢也看到了宋吟身上的痕迹,目光在那柔软的身段上停了好半晌,终于干巴巴地别过了眼。
朝正在擦拭枪支的卫慕青道:“爹,我们去祖庙上过香了,和您说一声,这就回去休息了。”
卫澹生擦枪的手没停,甚至头也没抬,淡淡应说:“嗯,下回早点去,去吧,关上门。”
卫摇厢仓促点头,他一手拉着门,两只脚往后退退到了门槛后面,见卫澹生站着不动,只好伸手去拉人。
可惜他用尽力气卫澹生还岿然不动,这让卫摇厢生出一丝不安。
正要开口催促卫澹生,他便看见卫澹生表情真诚又好奇般的,笑问道:“小娘,今天怎么不见你和我爹春宵到凌晨?”
他看一眼黑不隆冬的窗户:“这还不过零点。”
问完宋吟,还不忘关切卫慕青,“爹今天身体不好?”
卫摇厢被他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忙压低声音:“别说这些,快走,爹要休息了!”
话音还没落地,他的尾音就和一道声音糅合在了一起:“卫澹生。”
是远处的小姨娘,他还是用一张背背对着他们两人,云淡风轻地赶客道:“你很吵。”
那声音软言软语,却让人从头冷煞到脚,卫澹生死死盯了一阵宋吟的背,表情阴□□:“是吗……好吧,那就不打扰小娘休息了,小娘睡好。”
卫澹生转头就快步走了,没理后面一个劲叫他的卫摇厢。
当天晚上卫澹生没有回房间睡,卫宅所有的用材和房间布局都一样,他的房间也是。
和他爹房间差不多的布局、差不多的摆设只会让卫澹生更加烦躁,只怕会忍不住夺门而出去把那小姨娘拖出来在他爹的眼皮底下偷偷奸一番。
卫澹生在宅外有自己的一个居所,偶尔他会来住上两三回。
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卫澹生穿着一身黑衣来到居所,还没走近,便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人影拿着一桶油漆在他门口徘徊,似乎在准备往门上泼。
卫澹生在平城臭名
昭著(),但他臭得有分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向懒得给自己惹对家。
不过他最近刚抢了军工厂附近的一块地皮,怕是让眼热的人起了妒心。
耍心思耍到太岁头上来了。
他本来就够不痛快的。
卫澹生眼神冷得像黑夜里蛰伏的一条蛇,他冷冷笑出声,右手迅速拔出腰上的枪,拉动保险栓,对上了那个人的右腿。
“砰!”的一声,响彻了夜晚。
……
卫澹生开的那一枪在当晚闹得惊天动地,也直接把他送进了警察署。
他进牢狱的当天,这厢宋吟刚从事务所那里领了一笔钱,他前阵子拍的那条广告大爆了,品牌方敛钱无数,宋吟也因此收获到大批的粉丝。
事务所趁势给他开了一场粉丝见面会。
一张一米二长的桌子,垫着绣花软垫的长凳,宋吟就坐在这块地方迎接排成长队的粉丝。
他的左胳膊旁边放着一个方形的投钱箱,是专门为有钱的粉丝设的福利。
也算是花钱买快乐,投一块大洋可以让偶像签名,投两块大洋可以和偶像牵手,投三块能和心爱的偶像拥抱。
其实正常情况下,地下偶像开粉丝见面会,后面应该还有四块到六块的限制级消费。
但宋吟坚决拒绝,软硬不吃,经纪人不想得罪这棵摇钱树,只得悻悻撤下。
几场寒雨过后,慢慢进到了三伏天,天气热得仿佛能将人的肺腑和骨头蒸发成一滩水。
宋吟签了整整一上午,签到手都快断了,两只胳膊也快没有了知觉。
他不知道怎么会来这么多粉丝的。
他明明没做什么啊……怎么就好像特别喜欢他了一样。
宋吟软腻腻的脸趴在桌子上,贪着桌面上那一点凉气,右手微微张开遮到自己的头顶上方,蔫得只想回卫宅开空调看书。
又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宋吟起身准备去问经纪人结算今天的钱。
经纪人笑逐颜开的,怕是靠卖周边赚了不少钱,于是对宋吟有求必应,说结算当场就结算了,还贴心地给宋吟递过去一袋冰块。
宋吟把钱装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去拿冰袋,刚贴到脸颊上惬意地降了会温,冷不丁的,突然看见有个身躯魁梧粗壮的男人走到了桌子前。
他垂着眼睛看空无一人的凳子,拿手背擦了擦脸颊的汗,接着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往投钱箱里放了今天预支的两块大洋。
宋吟贴着冰块,微歪头,只见那呆子放下钱后,居然转身就走了。
宋吟:“……”
上回才花大手笔送了别人一大笔钱,今天他人都不在就往里塞了两块,甚至塞完就走……
怎么那么热衷白白送钱啊?
天气热得要将人烤化。
院中的蝉鸣声一阵接一阵,周呈做贼心虚地回到屋里,刚抬起一条腿放到铺开的褥子上,紧接着门就被嘭嘭嘭有节奏地敲响。
周呈两条浓眉皱起,一双
() 眼睛木然看向门口,看不出喜悦。
他不喜欢和人说话,所以有人来敲门于他而言不是好事。
但老实的性格让他不能坐视不理,大手翻开结实大腿上的被子,走去开了门。
大门一开,视线下移,周呈看到了半张遮在黑色礼帽下方的脸,下巴弧度流畅,嘴唇饱满红润。
接着那脸颊仰起,周呈就见到了一张完整的、情绪淡淡的小脸:“想和我牵手就在那里等我,放下钱就跑是什么意思?后悔了?”
程、程知之。
周呈眼一痴,被宋吟身上飘过来的香气惹得身上肌肉梆梆鼓起,小腿的骨头软了软,差点给人跪下。
但眼一瞄,见宋吟不太高兴,周呈一箩筐的解释冒了出来。
却因为嘴巴笨只能慢吞吞地闷声道:“没有后悔,我很想牵,也能牵着放肚子里睡一晚上……这个月的钱花超了,不然还可以投更多的。”
木讷却肌肉粗犷的男人,低下头,似乎在认真地思考:“再投多一点,说不定还可以摸其他地方,哪里都好,脚也行。”
宋吟红肿的嘴唇顿时抿紧,微俏的眼神多出了一点生恼。
……谁让他说这些了。
周呈两边的臂膀肌肉恐怖地撑开汗衫,体型似乎又变大了一倍。
手一捞就能把面前白嫩纤瘦的卫家小姨娘嵌在怀里,但他的手只是放在一边,傻傻地用衣角擦上面的汗:“所以不是后悔,只是……”
只是了什么半天也说不出口。
宋吟抬了抬帽檐,这一抬,终于看到周呈手背上有一道愈合没多久的伤,钻进袖口,从衣领里延了出来,堪堪在脸廓边上停下。
眉皱起来,问:“你身上怎么回事?”
周呈低声道:“去山上背柴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被石头刮伤了。”
他头更低了些,怕被宋吟看到会害怕似的,脑袋垂得要多低有多低,反而更像一头笨重的黑熊。
宋吟沉默半晌,突然抬起胳膊,扶上周呈的手。
在第一个指关节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接着撑在那粗糙的掌面上,走上台阶进到屋子里:“我进粉丝家里睡个午觉,可以吗?”
周呈只感觉手掌上一软,身边擦过一阵香风,然后屋子里就多出了一个玉面朱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