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昧不置可否。
常非常说完所有话后沉默,也只是沉默。似乎说出这些话语,已经消耗掉了他作为说客的、所有且仅有的口才。
或许有点疲惫,有点懒散,有点漫不经心,却暗藏重重心事的少年,本来才该是他原本的模样。
风吹落一地柳絮。宁明昧忽然道:“如果我此刻并不打算开口。随后,你会让我知道更多信息吗?”
常非常怔了一下。显然,宁明昧的所有反应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最终,他道:“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去详细地考虑的。”
宁明昧道:“我希望也是……”
他话音未落,腰间峰主玉佩已经烫了起来。常非常也低下了头,看向他自己的玉佩。
很显然,有人在召集他们。
对话只能到此为止。只是在迈出脚步时,宁明昧道:“我还有三个问题。”
常非常:“请说。”
“第一个问题,你方才说的那句‘三千世界鸦杀尽’,是从翁行云的笔记里看见的么?”
宁明昧没有错过常非常微缩的瞳孔。随后,他听见常非常道:“……嗯。”
“第二个问题。我是这一任的、用来做执剑长老的炉鼎。那么我的下一任炉鼎,此刻在哪里,是清极宗中的哪个人?”宁明昧道,“按照惯例。在新一任执剑长老上任后,下一任执剑长老的人选,应该已经开始物色了。”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只是现在,他被送离了清极宗。”常非常说。
“送离?”
这是宁明昧没想到的。按理说,这样黑心的事件,难道不该一代又一代地用光所有韭菜吗?
常非常说:“我也不明白。”
他顿了顿,道:“要求送走下一任炉鼎人选的人,是齐免成。他说过,也无需再选其他备选进宗。”
齐免成。
这实在是有点出乎宁明昧的意料啊。
“第三个问题。你的母亲,有给你留下什么信物么?”宁明昧又道。
这次常非常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没有。”他说。
常非常等了很久。这次宁明昧说:“我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常非常:“哦,我看你每次问你弟子,说只有三个问题。最后,你都会提出几十个问题。”
……呵呵。
两人御剑而行。关于身世的事,他们似乎总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眼见齐免成的厅堂出现在两人眼前。宁明昧忽然道:“这次穆寒山受伤,缥缈峰也该负责。毕竟,他是被我们带出来的。他如今伤势如何?”
常非常道:“是他运气不好。怪不了你们。”
宁明昧说:“可你看起来有些忧心。”
常非常这次又没有给出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厅堂。一路上,系统问宁明昧:“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什么什么关子?”宁明昧反问。
“你知道他是你的兄弟。他知道你是他的兄弟。他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你为什么不肯相认?”系统道。“而且很奇怪,我感觉不到你心底里有任何波动。”
宁明昧道:“这不是很正常么?异世界的亲戚关系……难道我还要为之很感动?”
这次系统却很固执:“不,你理应会有波动的……”
这话里隐隐透露着奇怪的味道。
宁明昧推了推眼镜:“对于我来说,血脉亲缘并不重要。”
“那什么更重要?”
于他而言,真正最重要的是常非常的另一重身份。
燎原众的成员,东疾山上的灰衣人。
若非如此,常非常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突然想明白了宁明昧的真实身份。他一定是看见将芜的绣屏庇佑过宁明昧,才做出的这个判断。
既然常非常是乌合众的灰衣人,穆寒山的受伤也和他离不开关系——要知道,穆寒山可是常非常的亲传弟子。既然如此,当初清烟大比时的“时疫”和他有没有关系?当初被袭击的付唯道,和他有没有关系?
这里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当我需要水时,我会去打水。但我拒绝让人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入水塘。”宁明昧说,“有时候比深海更可怕的,是深湖。”
这样想着,宁明昧与厅堂里的第四名长老擦肩而过。那人转过头,看向他。
那人正是方无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