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答应你,以后再不打扰你的生活。
你不想再要那个家,那清河村夏家就与你再没有关系,从此你做你的城里姑娘,我做我的乡下司机。
除了血缘和应尽的义务,我们……再无羁绊。
夏春雪挂断电话,扑到杨舒琴怀里嚎啕大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好似胸口被开了个洞,冷得她骨头缝都在疼。
这一刻,她不仅丢掉了失败的前世,也将那一份最厚重的父爱一并舍弃了。
那头的夏建业坐在椅子上良久没动,电话再次响起,他似有所感,抬起微红的眼眶,很莫名的,他主动拿起了话筒。
“爸爸!”
夏沁颜的声音软糯中透着清甜,语气欢快:“爸爸,我昨晚做梦梦见你了。”
夏建业不自觉嘴角就带上了笑:“是吗,梦到我什么了?”
“梦见有坏人要打你,我一着急,举起石头就砸了过去,然后那个坏人就被我打倒啦。”
夏建业一愣,不由的想起昨晚的情景。
那时候他发现不对,正要拉着袁刚一起跑,车子留在那他们不会开也弄不走,钱财大多都在身上装着,最多损失点车上的货物,但只要人没事就好。
可是袁刚年轻气盛,一见那些人爬上了车兜要搬东西,忍不住冲过去厮打了起来,这下可好,他们这边人少力孤,哪能敌得过?
而且对方手里还拿着家伙,眼见着双方越打火气越大,其中一人直接举着铁锨就往袁刚身上砸,他一急一拉,自己本能的挡在了他前面。
铁锨改为朝着他的脑袋而来,当时他还想着,完了,这一下子非得被开瓢不可。
谁知山上忽然有块大石头滚落,正正好砸在那人身上,那人被砸得咳了口血,但他却分毫无损。
之后有路过的车闪着灯开过来,那些人见势不对四散而逃,他们才算是逃出生天。
这么巧,那人被石头砸,而他闺女做的梦也是用石头砸人……
夏建业哈哈大笑,之前的难受一扫而空:“颜颜就是爸的福星!”
夏沁颜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笑得格外灿烂:“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就这几天。”
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没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其他人多多少少还是受了点轻伤,加上心里难免有点害怕畏惧,肯定是不愿再往前了,只等和这边交涉好就走人。
“爸爸快快回来呀,我等你一起过新年。”
怎么着也得把我为你损失的能量补回来才行。
夏沁颜歪了歪头,笑容甜美,迷人又可爱,陪她来的萧恒忍不住捏了捏,好舍不得离开这里,真希望能把她偷回家。
“回来啦。”
裴劭脚步一顿,关上院门:“你怎么在我家?”
“等你啊。”夏沁颜托着下巴,嘟嘴抱怨:“你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吗?”
“……等我做什么?”
裴劭放下东西,唇角忍不住勾了勾,还以为她上次过后就不会再理他了。
然而下一刻夏沁颜的话却让他立马沉下了脸。
“你那天打了政宇哥,是不是应该和他道个歉?”夏沁颜迈着小碎步挪到他身边,神色有些犹豫:“他住在猪圈那边,你明天去陪个不是,好不好?”
“不去!”
裴劭转身,紧紧盯着她:“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夏沁颜着急:“去吧,不用说太多,只是说句对不起,政宇哥脾气好,不会计较的。”
政宇哥?脾气好?他脾气好,那谁脾气不好,他吗?
裴劭冷笑:“我没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明是他先要揍他,他只是本能的反击,到头来在她心里,只有她的政宇哥受了伤害?
“你回去吧,我不可能去。如果以后你来都只是为了说这种事,那你再别来了。”
夏沁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裴劭撇过头,转身准备进屋,她的哥哥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反正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本就可有可无。
“政宇哥是大夫!”
裴劭停下,夏沁颜绕过他,与他面对面,眼睛红红、鼻子红红,让人好不心怜:“季爷爷还会做手术,他们医术很好,特别好。”
裴劭眼波微动:“……你什么意思?”
“他们能治好你。”夏沁颜有些哽咽,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一定可以……”
“这就是你让我去道歉的原因,先打好关系再求医?”
“嗯。”
“所以……你在乎他,是想让他……治好我的腿?”
夏沁颜睫毛不停的颤抖:“我是不是很坏,我……”
裴劭猛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仿佛要把她融进骨子里。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抵着她的发顶,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那天把你弄疼了,对不起。
总是误会你,对不起。
还态度不好的凶你,对不起。
“我去道歉。”
不是为了治腿,而是为了你对我的这份用心。
夏沁颜靠着他的胸膛,瞧,用掉的能量这不就源源不断的回来了吗?
一月八号,也就是腊月十六,夏建业终于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裴劭也郑重的找到季政宇赔礼道歉,两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在夏沁颜面前尽显兄友弟恭。
裴劭觉得,颜颜为了他和不喜欢的人周旋是受了大委屈,他更不能给她拖后腿,但是等腿治好,这个碍眼的家伙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季政宇觉得,颜颜就是太过心善,对欺负过她的人还能轻易原谅,他必须得时刻看着她才行,不然还不得被欺负死。
两人各怀鬼胎,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一月十五号,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北方的小年,萧恒怀着万般不舍的心情与接他的人离开了,走前与夏沁颜约好,过完年一定得去大院,他在那里等她。
一月二十二号,除夕夜,夏家人欢聚一堂,摆弄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男人们举着酒杯,女人和孩子们一人一碗麦乳精,酒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众人喜悦的祝贺:
“新年快乐!”
农历新年,对华国人来说真正的1974年就在欢声笑语中到来了。
二月一号,正月初十,隔壁俞大梅的儿子钱亮上山时失足落下山崖,直到第二天村民才在山脚下寻到他已经冻僵的尸骨。
俞大梅哭得几乎快要厥过去,短短几天就瘦得脱了相,没过多久吴翠柳就找了邻村的大龄光棍改嫁了。
俞大梅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钱桂英身上,认为是她害了她儿子,大半夜将钱桂英、姚草儿和刚满月取名大山的孩子赶出了家门。
钱桂英无家可归,幸得夏丰收收留,他家也有个还在吃奶饿得嗷嗷直哭的奶娃。
两人就这样搭伙过起了日子,钱桂英视那两个孩子为己出,夏丰收投桃报李,对草儿和大山也尽心尽力。他们都是勤快人,渐渐地,生活也越过越红火。
二月六号元宵节,罗厂长正式上门跟杨家商量婚期,两人都不是头婚,并不准备大办,只两家人在一块吃顿饭就好。
夏春雪有些茫然,又有些兴奋和期待,因为杨家表姐在用嫉妒的眼神看她。
二月七号,正月十六,夏建军和文薇在李荷花和夏建业等人或是失望或是不放心的注视下,带着夏沁颜回了部队。
并没有过继任何一个侄子,因为夏启正四人都不愿意,他们想靠自己的力量让爷奶、父母亲人还有小妹过上好日子,并且坚信他们可以做到。
二月十一号,夏沁颜第一次踏进了军属大院,此后九年间,她每年都会来上好几次。
十八岁的她不仅是清河村的一支花,也是大院里独一无二的一束皎洁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