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七说:“我回去啊。”
却听指骨又敲了一下石桌,落无悔的眼睛清澈漂亮,在夜色中若碎星,直视着她,声音悦耳惑人:“你说什么?”
乖乖地被他用另一只手拎着的鬼婴不知何时已经机灵地捂住了双耳。
而林三七没注意到,见他又问,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不然怎么会说了两遍还听不见,总不能是耳聋了吧。
她又说:“我跟你一起啊。”
刚说完,林三七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在说什么?她要说的明明不是这个,可落无悔好像终于听清楚了。
他起身:“好。”
林三七嘴角失控地抽动了下,可能是刚才睡懵了,被他问多几次,脑子都不灵光了,可怎么感觉还是怪怪的。
不过也行吧。
正发愁找不到机会增加接触呢。
鬼婴被林三七装回了锁魂袋。
原本它是很想出来,不想整天整夜憋在锁魂袋里的,但经过今晚后,鬼婴忽然觉得在锁魂袋待着也不是难忍的事。
起码有安全保障。
*
时隔几天,林三七再次来到了落无悔的床榻睡觉,走近一闻,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浓淡适中,他身体也总是香香的。
她熟练地脱开鞋,爬上去。
床榻不是很大,他们躺下一不小心会碰到,除非两人都睡到边边上,林三七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对面。
看着像耳鬓厮磨。
他们的发带和簪子都解开放在了别处,和衣而眠,这一回落无悔睡在外侧,而她睡在靠墙的那一侧。
这样就不会有睡着睡着滚下去的情况发生了,林三七美滋滋地想着。
他很快就闭上了眼,入睡也出奇的快,林三七见对方又是一副规规矩矩的睡觉姿势,悄悄地把自己搭到被褥上的脚丫子挪了回来。
半夜她是想翻身却死活翻不动才幽幽地醒过来的,等看清自己做了什么事后,沉默了。
落无悔是怎么忍得了的?
虽然他身形偏瘦,但是高,躺在床榻上时还是会占据不少地方,可现在呢?半个身体被她挤到床榻边,几乎是悬着的。
林三七都嫌弃自己的劣睡相了。
好在落无悔双手无意识地勾住了她的腰,这才有一个支撑点,没有被狼狈地挤下床,林三七理亏地拍了拍他勾住自己的手。
“睡进来一点儿。”
再不睡进来,真的要掉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跟林三七睡一起落无悔总是能睡得很沉,喉间迷糊地溢出一声“唔”,闭着眼朝里面挪了挪身子。
勾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隔着几层薄布料,温度交缠。
下一瞬,他就这面对面的这个姿势,瘦削肩背微弯,再一次把脑袋埋进了她肩窝里,不自觉地汲取着很早便不属于自己的正常体温。
长发披洒,恍若顺滑的绸缎。
冰凉的呼吸透过微敞开的衣领拂过林三七的皮肤,她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仿佛有一根冰刺也跟着这呼吸偷偷地钻进了骨缝里。
不太适应。
接着似乎又有酥酥麻麻从林三七的四肢百骸传开,尽管箍住她的那双手没有动,但被掌心握着的感觉挥之不去,腰带在他长指下。
怎么轮到她给落无悔当人形抱枕了?
林三七百思不得其解,这难道就叫做风水轮流转?不过还挺凉快的,她也将手搭到了他的腰上。
*
翌日一早。
初升的太阳将天际染成绯红,潋滟好看,屋檐下,昨晚还亮着的灯笼全熄了,似徒剩孤单冷清。
蝴蝶绕着院中的花草飞来飞去,有一只飞进了房间里。
蝴蝶蛰在窗台上,刚睡醒没多久的林三七半个身子伸出来,指尖一碰上它,蝴蝶便振翅而飞,回到院中。
她顺着蝴蝶飞动的方向望出去,看见了早起的落无悔。
他半束着发,红色发带随意地打了个结,肤如白瓷,坐在树上,赤着双足,脚踝伶仃凸起,被一层薄到可见青筋的皮裹着。
极似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人。
林三七突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道落无悔是在什么时候死的,又是被谁杀的,原著没提到,他也从来没说过。
她走了出去。
刚走到大树下,一片羽毛落了下来,林三七仰起头看落无悔,他慢条斯理地松开拥有淡黄色羽毛的鸟儿。
她问:“你怎么那么早起来?”他一笑:“抓鸟儿。”
大清早的抓鸟儿?
林三七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也没打算爬上去,就站在大树底下跟他说话:“那也不用那么早,你抓鸟儿来干什么?”
她待会儿想去看清柳派的弟子。
人心都是肉做的,这段日子来林三七总是找他们闲聊,一来二去也有些感情了。
“得早些方可,不然它会飞走的。”落无悔缓言地回答她一个又一个问题,“我也不知,听到它的叫声,想抓便抓了。”
林三七摸不着头脑,见淡黄色的鸟儿不知飞向何处了,忍不住问:“那你又把它给放了?”
他没回答。
落无悔下来了,黑色衣摆压过那些花草,走到她面前,指尖点上她的天灵盖,似笑非笑地道:“我发现,你的魂魄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