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剑拔弩张, 顾许感觉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
她不会打架,可能还会拖后腿,只能问金树荣愿不愿意帮忙。
那四个染了红色和黄色头发的男人也问了, 金树荣明显跟他们认识, 似乎还是朋友, 顾许完全没有把握金树荣会不会帮忙,但也只能问着试一试。
金树荣从没想到自己有天会陷入这样的的境地, 上一次打群架还是小时候, 村与村之间的,桃源村和隔壁村之间有矛盾,因为土地分割。那时他还太小, 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人们抡起棍子就上,打完就跑, 不过都不敢下死手, 只是吓吓对方。
后来有警察挨家挨户上门宣传了几次, 村与村之间打群架的情况就少了很多。
小孩之间就更加只是小打小闹了。
金树荣夹在隔壁村四个男人还有顾许和周露中间,有些发愁。
他不想打架,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下,周露和顾许处于劣势, 无论他帮哪一边都不能扭转局势, 隔壁村四个男的,都是混子,不是周露和顾许两个女人能对付的,即使周露会打架, 但顾许看着就不会, 站在一边看, 他都怕她会受伤。
“大家都冷静一下。”金树荣撑开了手臂,把自己当成一条红色警戒线,不让两边过界,主要是拦着隔壁村四个男的,不让他们对周露和顾许动手,他不想顾许受到伤害,一点也不想。
“金树荣,你选择护着你们村这两个女的了?”一个红毛男人斜着眼睛问,声音听起来很有压迫感。
顾许紧紧牵着周露的手,她有一种自己进入了上个世纪古惑仔电影的感觉,混乱和暴力好像马上就要上演。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树荣也不想得罪隔壁村这几个,一脸担忧地劝道:“我是为你们好,上次我不是去牢了蹲了几天吗,你们现在趁着警察还没来,可以赶快离开,等会儿警察过来了,抓到你们,你们就真的要坐牢了,你们做的这个事,真判了刑可就不是像我一样只蹲几天了,至少要蹲几年。”
听金树荣说完这番话,四个男人的表情发生了巨变,由狂妄不驯变成了害怕和怀疑。
他们书都没念几年,更不懂法律,很容易就被金树荣这番话唬住了。
四个男人也不想就这样逃走,觉得在两个女人面前落荒而逃,太丢面子,对着顾许和周露放了几句不堪入耳的狠话才跑着离开,迅速消失了,就像一阵风吹过。
“金树荣,他们是你的朋友?”顾许皱眉问。
金树荣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但我没跟他们一伙,是他们押着我过来的,我发誓!”
“我虽然做过坏事,还冒犯过你,但顾许妹子,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那么变.态,去搞一个男人,还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男人。”
“还好你没跟他们一起,金树荣。”周露严肃地说。
金树荣道:“我已经改了,还想跟你们合作赚钱,绝对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顾许看了眼在旁边深深沟壑里坐着玩石子的那个异装癖男人,他自娱自乐,玩得很开心,脸上带着笑,根本不知道自己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她心里很难过,但又有些庆幸,男人不知道,就不会感到痛苦。
“周医生,我们现在怎么办?”顾许问。
“等警察过来。”周露说完,又问金树荣有没有隔壁村村民的联系电话,最好是跟这个受害男人有亲属关系的。
金树荣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通讯录,他有隔壁村不少人的联系方式,翻找一遍过后,他锁定了跟受害男人有亲属关系的一个号码。
“周医生,我有他表哥的电话。”
“你打给他,让他告诉受害者母亲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金树荣照做了。
顾许又问:“那几个男的已经跑了怎么办?”
“我们都是证人,可以指认。”
“不行啊,周医生,这事情适合私了,一是说出去不好听,受害人和那四个男的以后都很难在村里生活,二是真把那几个男的搞到去坐牢了,受害者家属还有我们几个可能都会遭到报复。”金树荣有些紧张地道。
周露眉眼冷淡,声音愈发坚定,“他们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金树荣感觉自己好像被打了一巴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周医生,我们在讨论这件事,你怎么又提到之前了?”
“一个性质,只是他们几个得逞了,更恶劣。”
金树荣不说话了,他觉得周露说得有道理,但这话不符合农村观念,不是他们农村人的处理方式,他记得小时候村里有起强.奸案,一个中年男人□□了一个哑巴寡妇,最后赔偿了8千块就私了了。
他认为今天这事,最多让那四个男的给受害者几千块补偿就差不多了,毕竟之前有案例是这样的,真因为这事去坐牢了才不合理。
但他不敢全盘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怕被周露和顾许讨厌,他知道顾许不喜欢他,但至少也不要让顾许讨厌他。
顾许也记得周露跟她说过一些农村里的性侵案例,最后处理都很草率,她们都觉得不公,但又无可奈何。
“周医生,我们等警察和受害者家属过来,这次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结果的,法治在进步。”
“嗯。”周露应了一声,但心里还是觉得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她担心受害者家属又迫于种种压力,接受简单的和解,让受害者的受到的伤害变得好像无足轻重。
金树荣感觉自己的观念跟周露和顾许拥有的格格不入,听她们讨论的时候很痛苦,听了一会儿后,他受不了了。
“周医生,顾许妹子,你们继续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我家的桃园摘几个桃过来,你们不是要测测品质吗?”
“不远了,我走着过去,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金树荣想先逃离一下这个地方。
“金树荣。”周露喊了他一声,把摩托车和果园的钥匙都抛还给他,“摩托车没坏,你骑车去。”
金树荣愣了一下,钥匙掉在他面前。
他明明记得之前周露说车突然熄火了。
“车没坏,刚刚为了拖时间随便找的理由。”周露道。
“这样啊。”金树荣松了口气,还好车没坏,不然回家又要挨老妈一顿骂。
他笑了笑,说:“我10分钟以内就能回来。”
顾许道:“你不会走了不回来了吧?”
“不会。绝对不会。”
金树荣笑着向顾许保证后,就离开了。
顾许和周露继续站在原地等警察和受害男人的家属过来。
金树荣摘了三个桃回来了,还没有其他人来。
金树荣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一个桃,才递给顾许,顾许接过,尝试着向刘婷那样用双手去掰桃子,但她力气还是小了,掰不开。
“顾许妹子,你要掰开吃啊?我帮你。”金树荣把自己那个桃直接咬在嘴里,就朝顾许伸手。
周露突然道:“许许,我帮你。”
顾许把桃子交给周露,周露用了5秒,找到发力点,就把桃子掰开了。
“这桃子看着还有些青,好像没太熟。”周露把掰开成两半的桃子递还给顾许。
顾许往中间没皮的地方咬了一口,酸得闭上了眼睛。
“不行,金树荣,你家种的这个桃太酸了,不适合卖。”
顾许尝了一口就不想吃了,周露试都没试,把金树荣分给她的桃子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金树荣有些挫败地挠了挠头,他也觉得自己家种的桃子酸,但他以为顾许可以帮他卖出去。
“顾许妹子,你是不是不想帮我卖东西?”
“你家桃子太酸了,我没法卖,我不会骗来看我直播的观众和粉丝,他们花钱卖东西,我得对她们负责,而不是让他们花钱当冤大头。”
顾许解释道:“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金树荣,如果我对我的观众和粉丝不真诚,他们花钱买到了不好的东西,也不会继续支持我了。”
金树荣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过那么多,他想的一直是顾许粉丝多,影响力,号召力大,就算卖树叶也会有人卖,理所当然地认为顾许能帮他,也能帮桃源村赚很多钱。
但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金树荣,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周露道:“你以为许许粉丝多,赚钱就容易,但你没有想过只有商品的价值对得起价格,才能赚到钱。”
“我不懂这些。”金树荣有些尴尬地说,要是他知道怎么赚钱就不会还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
“就是说你的东西好,有能吸引观众的点,观众才愿意掏钱,否则观众就算冲着许许去买,但充其量也只是买一次,没有回头客。”
“这么说我明白了。”金树荣有些羞愧地道,他确实把赚钱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桃子要怎么处理,浪费吗?”顾许把话题扯回桃子上。
金树荣道:“给我吧,我拿回去给我家的水牛吃。”
“你家也养了牛?”
“很多村民家里都养了牛。”
顾许想到阿毛,阿毛家里也有一头大水牛,他每天都要出去放牛。
“你怎么一天天这么闲,不去放牛?”顾许问金树荣。
“我家的牛有人放,我当然就不用放了。”
“警察和那个男人的家人怎么还不来啊?”金树荣问。
“警察从山下上来,最少也要两个小时,男人的家属应该快了。”周露道。
又过了一会儿,受害男人的家属到了。
顾许看到了受害者的母亲,之前她跟周露在隔壁村那片桉树林见到过一次,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年轻男人,一个中年男人,他们合力把深沟里的男人拉了上来。
金树荣想向他们解释事情大概经过,但语言混乱,最后还是周露出面解释清楚的。
受害人的母亲很气愤,红着眼睛说那四个已经跑掉的男人是猪狗不如的畜生,说一定要让他们坐牢。
一同前来的两个男人比这位母亲冷静很多,但都点了根烟,快速抽完,然后劝那位母亲不要小题大做,闹得村里不和气,去找那四个男的商量私了,要些赔偿就好了。
受害人的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但还是被同行来的两个男的拉着跟受害者一起送上三轮车,一起坐着三轮车离开了。
周露担心的事情还发生了,顾许也很难过地看着那辆三轮车吭哧吭哧远去,那个受害的男人坐在三轮车后面,笑着朝她们挥手,还拉扯了一下穿在身上的白大褂,他母亲面如死灰般暗沉。
忽然,那位母亲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摔在地上。
三轮车停下来,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那位母亲又朝她们这边走回来了。
顾许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七上八下的,无法镇定下来,她确信自己此刻十分激动。
“周医生,我认识你,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你们通知我们过来,我儿子受了委屈,我想帮他讨回公道,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帮帮我。”
周露道:“阿姨,我报了警,你跟我们一起等警察过来,你儿子最好也先留下来,先不要洗澡,方便警方提取证据。”
那两个男性也带着受害男人回来了,最终决定跟她们一起等警察过来。
金树荣一直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他感觉自己好像跟着周露和顾许见证了一场了不得的事情。
5点过的时候,警察终于来了,简单了解了情况后,说要带受害者,以及在场几位证人回派出所做详细笔录,以及进行进一步调查。
来了两辆警车,一辆载着受害男人和受害男人的母亲,周露有车,说愿意开自己的车下山去做详细笔录,至于金树荣,他被另一辆警车载着去抓那四个逃走的男人。
受害者的两位男性亲属就自己骑着三轮车先回家了。
下山的时候,周露想到周思佳和贾清,问顾许愿不愿意载她们一起下山。
顾许想了想道:“可以,尽快让她们下山,我以后都不想在桃源村看到她们两个了。”
她们跟警察同志说明情况,经过招待所时停了一下。
顾许去叫她们,周思佳和贾清都很意外,但还是赶紧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周露的车的后座。
“怎么有警车啊?我们跟着警车后面下山,顾许,你们犯什么事了?”周思佳阴阳怪气地问。
顾许毫不客气地说:“闭嘴,想下山就安静点,不要吵。”
周思佳闭上嘴,不再说话,但眼神阴翳地盯着顾许的后背,贾清跟她相反,看顾许背影时的眼神还是含情脉脉,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忧伤。
不知道顾许坐在副驾,是否会通过后视镜看她们,周思佳还是偏头在贾清的脸上吻了一下,很用力。
顾许没有看到,但听见了声音,有些烦躁地道:“你们不要在周医生的车里乱搞,不然我就在中途把你们放下,让你们走下山去。”
周思佳有些得意,因为顾许动气了,贾清也有点开心,顾许的生气让她觉得自己在顾许心中或许还是有点分量的,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顾许的初恋。
接下来周思佳再想乱来,贾清都制止了她。
周思佳不满贾清的心始终是向着顾许的,偏头坐在一边,透过车窗去看外面的风景,看到没有护栏的断崖,又向贾清这边挤了挤。
再一次被贾清推开后,周思佳心里冒出个针对顾许的阴暗想法。
她安安分分坐回去,就等着下山后好实施自己的计划。
终于到了山下,天已经彻底黑了,镇上的路灯昏黄,亮度还不如车灯。
周露跟着警车一路开到警局,才将车停下。
“下车。”顾许扭头对坐在后面昏昏欲睡的两个人说。
周思佳和贾清下了车,周思佳神气活现地从包里抽出十张红色纸币,递给顾许。
贾清眼睛都瞪圆了,周思佳是疯了吗?她们已经没有几个钱了,竟然给那么多。
“这是付给周医生的车费,不要嫌多,许许,你待着这里有的是苦日子过,拿着补贴点家用。”
顾许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一点也不生气,她看到了周思佳旁边贾清的反应,猜到了周思佳是想在离开之前打肿脸充胖子,便笑了笑道:“我觉得有点少,以为这只是你们一个人的车费呢。”
周思佳目瞪口呆,挽尊道:“顾许,你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顾许讽刺笑了笑,“是啊,主要是不想花自己的钱洗车,车被你们坐了,不得洗洗吗?”
“你……”周思佳气急,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和贾清现在身上的确脏乱,但不能怪她们,招待所的环境太差了。
“许许,走了,警察同志还在等我们。”周露锁了车,提醒道。
顾许把钱塞到裤子口袋里,立刻转身,牵着周露的手,跟她一起进派出所了。
周思佳退后几步,在她们进派出所的瞬间,拿着手机咔嚓按了几下。
“思佳,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给顾许找点事,谁让她今天让我们这么不痛快。”
*
顾许跟周露手牵手进派出所做了详细笔录,然后警察说她们可以离开了,走之前,顾许和周露去看了看受害者和受害者母亲,有医生过来检查鉴定受害者身体上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还在检查中,受害者母亲等在外面,已经焦急得流泪,看见周露和顾许过来,把她们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她们的手。
“阿姨,我们做完了笔录,要先离开了。”顾许道。
“我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能找你们帮忙吗?”女人流着泪问。
“阿姨,警察会帮你的,可以向警察求助,我们其实也不能帮上什么,如果有能帮上的,可以帮。”
走出派出所后,顾许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心情很沉重。
“周医生,我们要现在回山上吗?你累不累?”
“明天再回,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我不想住上次的旅馆。”顾许道。
上次由于旅馆失误,被人破门而入,她已经有了阴影,而且那个旅馆卫生条件也不行。
“嗯,我在镇上有朋友,看能不能住在她家里。”
“女性朋友吗?”顾许好奇地问。
“对。她已经嫁人了。”
“哎呀,周医生,你解释那么清楚做什么?”顾许心情终于放松了,弯着眼睛笑起来。
“怕你胡思乱想,也怕你吃醋。”
“我才不会乱吃醋,说得我好像很小气一样。”顾许把脸偏向一边,下巴却往上仰了仰。
这时,周露趁机在她仰起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顾许睁大眼睛,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捂住脸,问:“周医生,你怎么能这样?这是在外面。”
“旁边没人。”
周露说着又俯身在顾许另一侧脸颊上也亲了一下。
“刚在山上被迫出了柜,你这么快就想在山下也出柜啊?”顾许抬手捂住自己两遍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周露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许许,我们顺其自然。”
*
周露记得顾许喜欢山下那家烧烤店的烤生蚝,又带顾许去吃。
顾许这次没吃多少生蚝,她尝试了很多素菜烧烤,发现烤茄子,和烤金针菇,还有烤青椒很好吃,还吃了一个大大的烤鸡腿。
饮料点的一瓶豆奶,吸管很长,周露拿的是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