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被周露扭捏的语气逗地笑出声。

“哄我？”顾许翻个身, 面对周露笑道：“怎么听起来这么勉强呀？”

周露不说话了，只是慢慢将手收紧，紧到顾许快要窒息。

“好了, 周医生, 我不生气了。”

顾许抬手喊停, 怕周露继续用行动来哄她，她不是不喜欢周露这个哄法, 只是到一定程度再继续就带了些危险气息, 让她想起动物世界蟒蛇勒猎物。

周露松手，但手依旧没有拿开，虚虚搭在她腰间, 即使隔着被子，顾许还是觉得有些痒。

“周医生。”

“嗯？”

“你真是个闷葫芦。”顾许顿了顿，道：“可是我喜欢。”

顾许说完在黑暗中探头, 重重亲了周露一下, 亲在唇角, 很响亮的一声在软卧的密闭空间漾开。

这声音听得顾许自己都懵了。

周露比她更懵。

两人似乎变成了校园里早恋的高中生，为一个在黑暗角落偷偷发生的亲吻而慌张。

接下来，没有人再越界，顾许主动收敛, 只是掀开被子, 让周露一起睡进被窝。

这次，周露接受了她的邀请，她在周露怀里睡了一个安心的觉。

*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火车准时到站, 周露提着顾许的行李箱, 抱着一个顾许补偿给李琦玉的圆西瓜走出站口。

相比周露, 顾许要轻松得多，她只背一个小斜挎包，站在周露身边，她其实也想帮忙，但周露不让。

周露说心疼她这段时间在桃源村做了很多，很辛苦，这两天让她好好休息，放松地玩，其他都不用管。

西瓜和行李箱都不算太重，她便没再坚持，都让周露来提。

李琦玉亲自来接她们，早已等在出站口。

顾许只跟李琦玉在网络上聊过天，看过她的美食直播，但还没熟悉到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她的程度。

她全程跟着周露走，周露拉着行李箱，把西瓜架在行李箱上，一起拉着走，匀出一只手来牵住她的，好像生怕她走散。

“今天什么日子啊？火车站人这么多。”顾许小声感慨道。

周露笑道：“许许，这里是市火车站，人当然比小县城人多。”

“哦……”顾许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桃源村待久了，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都觉得不习惯了。

“许许，你直播间每次粉丝都这么多。”

顾许道：“那不一样，如果我也能看到所有粉丝的脸，所有人的脸都挤在一个屏幕里，那我也会受不了。”

周露笑了笑。

顾许看见周露笑，也跟着她笑，手指勾了勾她手心道：“不过，如果直播的时候，能看到周医生一个人的脸，我会很开心的。”

周露有些诧异：“我的脸？”

“对！就是你的脸。”顾许凑近周露，小声表白道：“这世界上这么多好看的脸，我就喜欢你这一张。”

顾许说完，看见周露脸和耳朵都红了起来，颇有一种使坏成功的成就感。

“许许，别再外面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顾许不服气道。

周露想用严肃一点的眼神看着顾许，对她讲一些道理，但看见顾许满眼真诚，好像在她看来，向喜欢的人述说爱意从来都不需要藏着掖着。

周露不自觉软化了。

所有理智，长篇大论的道理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气。

“周医生，你叹什么气啊？”顾许问。

周露正要回答，另一道对顾许来说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

“周医生，顾许没看到我很正常，但你这个老同学也没看到我，还直接从我面前走过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顾许和周露同时转身，看见来接她们的李琦玉，李琦玉跟直播时打扮风格一样，长发编成多个小辫子，再分成两把扎起来，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耳朵两个大大的银色耳环，衣服裤子鞋子都是黑色，有破洞元素，十足的酷girl打扮。

但她一开口，声音有点软，有点甜，反差十足，让人觉得有点违和。

大概是甜妹长相的美女却又一颗酷姐的心，最后决定做自己。

这也是李琦玉被一些黑粉诟病的原因，黑粉会揪着她打扮跟声音不搭，说她绿茶，说话故意夹，这次热搜的事，拿这点攻击李琦玉的尤其多，叠加心机替换坏西瓜蹭热点，简直被黑到体无完肤。

顾许心里还是很愧疚，她偷偷观察李琦玉，李琦玉正跟周露说话。

“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没关系，你把我偶像带来了，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偶像？

李琦玉说的是她吗？

顾许震惊极了，她知道李琦玉是她的粉丝，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李琦玉心目中的地位竟然上升到了偶像的位置。

“你好，我是李琦玉，周露的大学室友，也是你的粉丝，我可以直接叫你顾许吗？”

顾许看到酷girl打扮的李琦玉伸出的手在颤抖，她郑重地握住李琦玉的手，道：“可以的，你好，我是顾许，也是周露的女朋友。”她没有刻意放低音量，说完她感觉李琦玉的手更抖了。

李琦玉用一种惊讶至极的眼神看向周露，周露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将李琦玉的手和顾许的手分开，宣誓主权似的牵住顾许的手。

李琦玉和顾许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李琦玉挑了挑眉，“周露，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周露道：“还想不想我们给你过生日了。”

“想。”李琦玉收起揶揄的笑，说：“先上车，别站在这说话了。”

三人一起去李琦玉停车的地方，李琦玉主动帮周露拿东西，周露没让她拿，说寿星今天休息就行。

李琦玉道：“我休息的话，周露你开车吗？我跟顾许坐在后面聊天。”

周露丢过来一记冷冷的眼神，李琦玉投降道：“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

“顾许，你的周医生真爱吃醋，我的醋都吃，她吃醋都不看对象的吗？”李琦玉用周露能听得见的音量问顾许。

顾许笑道：“吃醋有益身心健康，我喜欢周医生为我吃醋。”

李琦玉：“……”

好吧，是她多余了。

最后还是李琦玉开车，顾许和周露坐在后座。

李琦玉通过后视镜看到周露一直紧紧牵着顾许的手，心情复杂极了。

这种复杂包括知道周露终于谈恋爱了的欣慰，周露果然喜欢顾许的了然，还有周露居然真的跟顾许在一起了的震惊。

到家后，李琦玉让周露和顾许随便坐，自己就进厨房准备午饭去了。

顾许跟周露坐在李琦玉家客厅柔软的白色沙发上，有些不安。

“周医生，不是说让寿星好好休息吗？我们怎么能让寿星自己下厨房呢？”

周露笑了笑，道：“其他的事我们可以代劳，但做饭，琦玉她只能吃自己做的菜，她很挑嘴。”

“啊，比我还挑吗？”

“嗯，她很挑，你不挑。”周露真没觉得顾许哪里挑食。

顾许抿了抿唇，想了想道：“我好像是没有之前在家里那么挑食了，难道是跟周医生一起吃饭能更有食欲？”

周露笑了笑，“可能我长得比较下饭。”

顾许抬手捧住周露的脸，认真地左右看了看，笑道：“周医生秀色可餐。”

两人正说笑，厨房传出李琦玉的声音。

“顾许，周露是不是在跟你说我的坏话？”

“没有。”顾许直接回答道。

周露道：“我们没在聊你。”

李琦玉抓着一把铲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顾许觉得氛围有些怪，拉着周露站起来，一起到厨房给李琦玉打下手，其实也就是洗洗菜，其他的李琦玉习惯自己做。

顾许借机跟李琦玉打探以前的周露是什么的样子的。

李琦玉看了周露一眼，“周医生，不介意我说真话吧？”

周露说：“你们慢慢聊。”然后走出了厨房。

厨房里只剩下顾许和李琦玉两个人，李琦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许一下子接收到许多跟曾经的周露有关的信息。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觉得周露很怪，她太沉默了，以至于我怀疑过她不会说话，是在一周后的班会上，突然出现的班主任让我们每个同学上讲台上去做自我介绍，我才第一次听见周露的声音。”李琦玉很沉浸地说，仿佛已经回到了大学。

顾许聚精会神地听着，她以为李琦玉会接着夸周露的声音好听，但李琦玉没有这么说。

“我第一次听周露讲话的时候，因为好奇她到底会不会说话，听得很认真，周露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开口讲话有些磕磕巴巴，口音很重，那时好像还有男生窃窃私语，笑出声，没品极了。”

顾许听得揪起了心，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机会跟周露说话了，我发现她并不是不愿意理人，她只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到大二，大家都一起报名考普通话的时候，周露说话，已经没有人能听出她有什么口音，成绩出来，周露是我们宿舍最好的！”

“好厉害！”顾许眼睛冒出星星，忍不住拍了一下手。

李琦玉笑道：“周露厉害是应该的，她付出了很多努力，那时候我们宿舍其他女孩子晚上都忙着护肤，追剧，刷视频的时候，周露一个人到湖边去练习普通话和英语口语，她不厉害谁厉害。”

李琦玉原来是抱着多跟顾许说一些关于周露个人的有趣乌龙事件，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夸了起来。

“还有呢？”顾许追问。

“还有……”李琦玉一边翻炒锅里的小炒牛肉，一边道：“之前我闲着无聊报名了一个爱心围巾的活动，就是领一个毛线团回去，在一个月内织出一条围巾送回去，统一寄给贫困山区的孩子。”

“我当时觉得好玩，就拿了一个毛线团回去，但后来我学不会怎么织围巾，看教程也学不会，就没了耐心，不想管了，周露看不下去，让我把毛线和织围巾的工具给她，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给周露了，没想到周露真的会织，第二天晚上就把成品拿给我，让我交给活动组织者，我去了，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小礼物——一个小小的芭比娃娃，大眼睛，长睫毛，黑色长卷发，长得特别可爱好看，有点像你。我想着围巾是周露织的，就说把小芭比娃娃送给周露，这是她应得的，我以为她会像平常那样拒绝我的好意，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跟周露客气客气，但周露竟然真的收下了，还干脆利落地收到了一个小书包里。”

顾许觉得很有趣，听得弯起眼睛，问：“那个娃娃真的长得像我？”

“像。我记得很清楚。”李琦玉道。

小炒牛肉炒好了，李琦玉动作熟练地将牛肉出锅，接着又做下一个菜，辣椒酿。

“顾许，那个小书包周露应该还一直保存着，你在她家有没有看见过？”

“没有。”顾许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问：“什么样的小书包？”

“像上小学的小朋友用的，很小一个，漂亮的鹅黄色，空间小，应该装不了多少书，很精致很漂亮，也很幼稚，当时我看到还问过周露，周露说是要带回去送给村里的小妹妹的，但是四年大学生活周露都一直将这个小书包带在身边，我和其他室友都怀疑这个小书包对周露有什么特殊意义，猜测可能是她暗恋的人送个她的。”

“我没见过这个小书包。”顾许垂下头，想着周露是不是真的如李琦玉所说的那样暗恋过别人。

想到周露可能还喜欢过别人她就有些难受。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因为她自己在周露之前还谈过恋爱，而周露谈的第一个对象是她。

“我们也只是猜测，没有事实依据的。”李琦玉看顾许脸色变了，连忙找补道：“既然你没有看见，可能周露真的送给村里的小妹妹了，真的是我们想多了。”

“嗯嗯。”顾许点点头，两人没再讨论这个话题，但这个话题也并没有直接消失，只是沉进顾许心底，她没法做到不在意。

吃饭的时候，顾许还在想这件事，吃饭都有些走神。

周露问：“琦玉，你跟许许说什么了？”

“说你练习普通话和织围巾。”李琦玉有些心虚。

顾许道：“周医生，今天是琦玉的生日，你别这样。”

周露点点头，调整好情绪，给今天的寿星夹了一个辣椒酿。

李琦玉受宠若惊，“谢谢周医生。”

过了一会儿，李琦玉问：“顾许，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周露是怎么追到你的？”

顾许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周露追的她吗？

好像不是，是她追的周露吗？是，也不是。

她只是比周露多一些勇气，最后是周露也带着勇气接受她。

“琦玉，先吃饭，有什么等吃完饭再说。”周露道：“吃饭就要吃饭，分心做其它的对肠胃不好。”

李琦玉看破不说破，点点头，继续吃饭了。

吃完午餐，周露去洗碗，李琦玉把她们带来那个小圆瓜洗了，放在桌上切开。

“这次是一个好瓜！”顾许激动地说。

“顾许，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周露在里面听不到。”

顾许知道李琦玉在问她之前那个问题，周露是怎么追到她的。

“没有谁追谁，我们是双向奔赴。”

李琦玉笑，“这个回答好有求生欲。”

李琦玉不知道，顾许只是为了挽回一点作为她偶像的形象。

即便是现在，顾许回想之前勇敢走向周露的自己都会唏嘘，她竟然会在爱情里这么主动，但周露真的值得。

西瓜切好了，她们等周露出来一起吃。

顾许直接跑到厨房里，看见周露很认真地洗着碗筷，水流哗哗从她指尖过。

“周医生。”顾许跑到周露身后，站定。

“西瓜怎么样？许许。”周露问。

“看起来很不错，还没吃，等着你一起吃。”

“我马上就洗好了。”

“周医生，你怎么会织围巾的啊？”顾许想起之前李琦玉说过的话，不只是小书包，连周露会织围巾她也在意。

以前念书的时候，织围巾可以说是一项很浪漫的情侣活动，她见过男生给女生织围巾，也见过女生给男生织围巾。

周露第一次织毛巾是为谁呢？为哪个女生？

周露将洗好的碗放在碗架上沥水，然后转过身，看着顾许。

“许许，你对我的过去很好奇？”

“好奇。”顾许不想掩饰这一点，她是真的好奇，她恨不能一口气了解周露的全部，从她出生到现在的全部历程，那样的话，她也许能更明白周露的心思一些。

周露道：“我的人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的，如果有，那就是就你有关的。”

“不许用情话打岔。”顾许红着脸道，她为周露能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意外，觉得周露像是连夜去相应的学校进修了一样。

“周医生，你怎么会织围巾的？”顾许又问了一遍。

“小时候跟妈妈学的。”

周露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她最初学的不是织围巾，而是织毛衣，织毛衣的时候大概是她那段时间最有女孩样的时候了，她学东西快，也愿意学，妈妈交给她好几种复杂的针法，起初只是打发时间，后来是为了帮妈妈织一件温暖的毛衣出来过冬，抵御严寒。

上大学的时候，那些复杂针法她已经忘得差不多，因为很多年没有再织过。

织围巾比较简单，她很快就上手了，只用了两个晚上就帮李琦玉织好了一条围巾。

“织的第一条围巾也是送给你妈妈吗？”顾许又问。

“不是，我给妈妈织的是毛衣，织的第一条围巾是帮李琦玉织的，最后送到山区了。”

顾许心里的疑虑消散，轻松不少，她很开心周露没有因为爱慕这种情绪为其它女生织过围巾。

“许许，你想要围巾吗？”周露问，她以为顾许问这个是对围巾很感兴趣。

“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只是单纯想要一条手工织成的围巾的话，我可以给你织一条。”

“真的吗？”顾许有些开心，周露主动问她这个，虽然现在还是夏天。

“嗯。我能力范围之内，都可以满足你。”

“不会很费时间吗？”

“不会。”

“周医生，你对我真好！”顾许激动地抱住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