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定了定心神,缓步走入。
屋舍中光亮不甚明晰。她小心地走着,抬头,瞧见明灭的烛光,宋濯长发披散的身影,映在山水屏风之上,宛如一幅画。
她停足在屏风前。
宋濯的身影微动,淡声问道:“公主深夜来访,有何急事?”
姚蓁道:“信王府有些古怪。”
屏风内传来窸窣的动静,宋濯似是在披衣,并未回应。
姚蓁盯着屏风上隽长身影,眼睫眨了一下,又一下。
轻缓的脚步声从屏风内传出,宋濯披衣而出,墨发未束,披散在肩头、身后,他抬着一只手,正在将垂入领口的发丝拨出来。
朦胧的烛火映出他的轮廓,姚蓁瞧不清他的神情,黑暗中,只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
“公主说什么,濯未听清。”
她缓声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你怎么看?”
宋濯将墨发拢到身后:“臣不能妄下定……”
门外忽然传来苑清的声音,极大声:“我们公子已经歇下了,还请世子殿下白日再来!”
旋即,姚添的嚷嚷声传来:“狗东西,滚开!信王府是本世子的地方,本世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岂敢阻拦!”
姚蓁猛然抬头,与宋濯对视,心跳急促。
她的眼眸渐渐适应了黑暗,瞧见宋濯与自己对视一眼后,沉黑目光缓缓转向门外,又转向她。
院外争执声渐止,愣了一阵,脚步声渐渐传来。
姚蓁急的团团转,既不想与姚添对上,更不想他知道她夜访宋濯。
她迅速在屋中找寻一番,竟没有一处藏身之所,唯一的一个黑漆橱柜,里面满当当放着许多东西,此时挪移,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她急声问,因为话说的急,带着一点急促的尾音,又轻又软,像猫儿的呢喃。
她确实十分着急,围着他无意识地团团转,衣裙与他的衣袍粘连在一起。
宋濯垂眸,缓缓摇头。
姚添的身影,已经被月光映在薄薄的窗纸之上,眼瞅着将要推开门。
姚蓁心跳咚咚,紧抿着唇。此屋没有其他出口,亦无藏身之所,她恨不得悬于房梁之上。
她目光哀求,看向宋濯,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指指头顶,用唇形道:“帮我。”
宋濯轻轻摇摇头:“不妥。”
脚步声已停在门前,苑清据理力争:“殿下,我们公子真的已经歇息了……”
宋濯眉头微蹙,目光在屋中打量一阵,落在屏风之后。
屏风后,帷帐层叠,烛光明灭。
姚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福至心灵。
-
姚添命人推开那碍事的侍从,只觉得耳根顿时一片清净。
他立在门前,透过薄薄的窗纸,瞧着屋舍中朦胧的烛光,磨了磨牙。
早先他便听说过传闻,说公主堂妹与宋家长子关系匪浅,白日一见,堂妹竟对他十分亲近,果然有所古怪。
他深夜来访,便是要给这宋姓小儿一个教训。
宋濯非他能动的人不假,他今夜所来也不是杀人,只是想让他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只是想着,他便十分兴奋,脸上缓缓咧开一抹笑。
他推开门,屋舍中烛火轻轻晃动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奴仆提着灯跟随,姚添缓缓踱步入内。
他随意打量着屋内,喊了两声,屋中仍十分寂静,无人回应。
屋外,苑清挣脱开,跟在他身后入内,顿了顿,才缓声道:“……公子当真歇息了。”
边说着,他的目光边在屋中转了一阵,并未瞧见公主身影,心中疑惑,又不敢表露,只想着如何能快些送走这位瘟神。
怎知,姚添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寻了桌案,大刀金马地坐下,打量起房舍来。
苑清一阵牙酸。
姚添在桌案前坐了一阵,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忽然起身。
察觉到苑清还在,他不耐烦地将他撵出去,自己绕过屏风,走入内舍。
苑清眼皮一阵急跳,下一瞬便被他撵了出去,并将房门落了锁,他拍打几下,无果。
姚添负手踱步,缓缓往床榻边靠近。
借着明灭的烛光,他停下脚步,从书案前拿起一支毛笔,沾满墨,提着毛笔,复又朝宋濯靠近。
烛火莹莹,床榻上,宋濯阖着双眼,墨发散开,面庞被烛火映得温润如玉。
跟随姚添的小侍从,不经意看了一眼,呆滞在原地,被姚添唤了几声,才快步走到床榻前。
借助宫灯之光,姚添看清了他的脸,“啧啧”两声。
果真是清隽绝色,完美无瑕,看得人不忍心破坏这如斯美景。
可他姚添可不是一般人。
下一瞬,他狞笑两声,提起毛笔要往他脸上挥——
一只手出乎意料地快速探出,将他的手打偏。
宋濯睫羽轻颤,睁开双眸,眼眸清凌凌的冷,缓缓转向他,冷的仿佛要将人冻成三尺之冰。
姚添不禁一哆嗦。
宋濯寒声道:“世子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