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本就坐在靠窗小组的倒数第二排,左手边是窗户,前排位置是佐伯俊雄,右手边位置是五条悟,现在,后排位置变成了川上富江……他是被包围了吗?
来自于身后和右边的视线灼热得吓人,也就是坐在前排位置的佐伯俊雄不好回头,这才……等等,为什么俊雄同样竖起的英文课本里会夹着一面小镜子,而镜子里正好照出了他的脸?
夏油杰:“……”
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的夏油杰在喉咙中憋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只觉得理想的和平校园生活离他又远了一大截。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一节下课,五条悟和川上富江就对上了。
“老子跟杰可是天上天下举世无双的挚友,挚友你懂吗?”这是气急了又飙出原来自称的五条悟。
“哦呵呵。”川上富江先是发出了一声高亢的笑声,然后她冷下脸,美眸一瞪,眼下的泪痣似乎都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和杰可是从保育园开始的青梅竹马,独一无二的幼驯染!幼驯染你懂吗?”
原本不想加入有川上富江的战斗但对方说话实在不对劲的佐伯俊雄没能忍住,他沉着脸,往日里总是显得阴郁的双眸恨恨地瞪向川上富江,冷声道:“我才是跟夏油大人一起长大的幼、幼驯染。”他不太习惯将这种带着强烈亲近意味的字眼套在心中信仰的神明身上,但他更讨厌川上富江抢他位置的行为。
他佐伯俊雄才是那个跟着夏油大人从保育园到幼稚园再到小学国中高中的那个幼驯染!川上富江?逃兵而已。
夏油杰不禁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的校园,试图以此将围绕在他身边的吵闹声无视。
心累。
等川上富江摇身一变,成了弓道部的副经理,将这莫名其妙的战场从教学楼中蔓延到课后的社团活动中,处于风暴中心的夏油杰握着和弓,默默在训练场中练习行射。
一口气射光手边的箭矢,夏油杰提着和弓,遥遥看着训练场另一端插满了箭矢的标靶,忽然想道:这大概也是一种修行吧。
那一刻,夏油杰觉得自己升华了。
***
不知应不应该称一句“幸好”,川上富江并不是一个能在校园里耐得住性子的人,在帝丹高中校园里跟五条悟和佐伯俊雄大战了半个月后,她就因为别的事情请了假。
“等老娘回来,扬了你们!”背着夏油杰,川上富江也不管自己措辞是不是很粗鲁,她瞪圆了眼睛,用手指用力地在脖子上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引来五条悟毫不客气的大声嘲笑和佐伯俊雄冷淡的白眼后,她拎着小皮包,踩着红色的高跟凉鞋,气势汹汹地走出校园。
帝丹高中正门旁的街角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轿车停靠在路边,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个头戴黑色礼帽的银发男人将手肘搭在窗口,压低的帽檐和过长的银色刘海儿半遮住他的脸庞,只依稀能够看到他略显冷酷的下颌轮廓。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火星明灭。
川上富江冷着一张脸,将高跟鞋踩得铿铿作响。她目光一扫,一眼就注意到不远处的保时捷356A,她用力地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就气势汹汹地向轿车走来。
嘴里叼着烟的银发男人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川上富江,他低低地“啧”了一声,压低的帽檐下,银发男人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是厌烦。
川上富江的魅力对于男人而言虽然是致命的,但这种魅惑性其实会因为意志的坚定程度而有不同程度的削减。
比如五条悟和佐伯俊雄,他们就很坚定地讨厌川上富江,再漂亮也没用。
比如银发男人琴酒,神秘犯罪组织的,他就很坚定地认为这个女人是一个麻烦,比贝尔摩得还要麻烦,这绝不是因为川上富江将贝尔摩得从“先生最宠爱的女人”的位置挤下去,而是因为——
川上富江这个恶劣的女人,她向来视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打生打死为乐趣,明明顶着新任“先生最宠爱的女人”的头衔,还不惮将这种兴趣爱好发展到组织内部,引得组织里的男性成员为她发疯发狂。
这样的行为对于一心为了组织发展的琴酒而言,是一种应该避免的内耗。川上富江应该收敛自己的行为,只将魔爪伸向组织为她制定的任务目标。
让无奈的是,那位先生宠爱川上富江,非常宠爱。他纵容川上富江的任性,还说什么“连富江的玩笑都无法承受的渣滓,组织不需要这样的废物”,直接给川上富江的恶劣兴趣套上了为组织考验成员意志力的大义,还命令琴酒保护她的安全。
别的新人进入组织要考验一段时间并拿出相应的实力和功绩才能够得到代号,川上富江是先生给了代号“血腥玛丽”后直接空降进组织里,还让组织行动组的给她当保镖。
组织有明文规定禁止代号成员自相残杀,但血腥玛丽主导的成员间自相残杀不知多少起了,这个虚荣又麻烦的女人依旧在组织里活蹦乱跳。
琴酒很想找个机会干掉这个组织里的不稳定因素,但不幸的是,先生吩咐,川上富江的人身安全由他来保护。他虽然看不惯这个不稳定因素,但要让他违抗先生的命令,啧,他还不至于拼上先生的信任甚至自己的一条命,只为了干掉一个热衷玩弄男人的恶劣女人。
——但凡执行这个保护任务的不是琴酒他自己,他都非常乐意找个机会干掉川上富江。
将琴酒的反感情绪看在眼里,川上富江冷哼一声,颐指气使地说道:“烟味臭死了,把烟给我掐了!”
琴酒叼着烟,冷冷地睨向川上富江,杀气凛然。
川上富江不甘示弱,她对琴酒怒目而视,气势汹汹。
驾驶座上,负责开车的高壮男人,也就是组织代号为“伏特加”的男人默默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如鸡。
伏特加是组织里少数对血腥玛丽没有那种旖旎念头的男人,他原本很惊艳血腥玛丽的美丽,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但大哥他不喜欢啊,在自家老大明确表达出对血腥玛丽的厌烦后,伏特加哪里敢有其他念头,麻溜儿掐了那点小心思才对得起大哥的冷酷凝视。
不过,在大哥被先生调来保护血腥玛丽后,眼见着大哥和血腥玛丽针锋相对,这种高端局,他这样的小菜鸡哪里敢置喙,他恨不能等这两位针锋相对结束进入相对和平冷淡期,再让他们注意到角落里原来还有他伏特加这个大活人。
对峙数秒,琴酒冷着脸,掐掉了手中的香烟。
——他们之后还有任务,血腥玛丽这个麻烦又自我的女人若是得不到她想要的,摔手走人的可能性非常高,而这一次的任务需要她出马。
——血腥玛丽从来不怕搞砸任务,反正先生不会惩罚她,但琴酒却看不惯组织遭受这种完全可以避免的损失。
见琴酒将烟掐了,川上富江哼了一声,她高高抬着下巴,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知道琴酒看不惯她,可那又怎么样。
这个组织,以后都会是她的!
川上富江从小挎包里掏出限量版的香水,不看琴酒那张死人脸,刷刷刷对着车厢里就是一顿喷,而后她摇下车窗,惬意地兜着风。
四年前,川上一家搬离米花町,搬到了港区。
川上富江是一个恶劣的女人,别人欠她的,她要百倍千倍地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比如,曾经因为过度担忧她会跟其他男人跑掉而差点将她掐死的,她曾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她曾试图在夏油杰面前粉饰太平,但她果然还是无法容忍川上夫妇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对女儿产生恶心欲--望的川上先生很恶心,因为丈夫的恶心欲--望而仇恨女儿,认为女儿抢走丈夫的川上太太一样让她感到恶心。
不想在夏油杰面前表现得太过狠辣,所以川上富江略施手段就让他们决定搬家,搬去别人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这是他们的想法,也是川上富江的想法。
因为,如此她才能够让其他人取代那对夫妇的位置。
新换的父母本质上并没有比川上夫妇好到哪里去,但没有那一层血缘关系在,川上富江不至于在厌恶的同时生出让她难以自持的痛恨。
果然,血缘关系很容易让一个人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而在一年前,川上富江遇到了一个觊觎着她的老头子。
这并不稀奇,在这个世界上,不觊觎她的男人才是稀有品种。
让川上富江稍微正眼的是这个老头子身上扒着一只长得像是乌鸦一样的咒灵,它的鸟喙开合着,不断吐露出这个老头子疯狂的执念。
【活下去……青春……长生……】
这是一个渴望长生与青春几乎疯魔一般的老头。
他渴望长生,也渴望占据世间美好的极致,比如让他第一眼就燃起初恋般欲--火的川上富江。而川上富江也烦了那段时间里管东管西的假父母,正好换一个监护人。
她让那个老头收养了她。
川上富江知道那个老头子心中龌龊的欲--念,但她不怕,还享受着在那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老头子面前展现自己青春美丽的快乐,嫉妒与爱慕不过是她生活中的佐餐酒。
后来,她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那个老头不是普通的有钱老头,他居然是一个恐怖组织的首领。他的黑衣组织在整个日本疯狂扎根,又如触角一般伸向世界各国,贪婪地汲取着权势与金钱。
川上富江的心弦轻动。
她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心中沸腾着永无停歇的恶意,她憎恶着世间的男男女女,永远无法像夏油杰期待的那样安稳地生活在阳光下。
既然如此,何不将恶意的倾泻目标放在那些恶徒身上?
而且,有了组织的资源,想要调查一些东西都方便很多,那种容纳了海量资料库的人脸识别系统,只有像是黑衣组织这种扎根在多个国家的恐怖组织才拥有。
之前绿川光的资料,就是这样收集到的。
进入组织后,轻而易举就将那些混迹黑暗,满手鲜血的恶徒为她打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以血腥玛丽之名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川上富江难得露出了一个天真纯稚的笑容来。
她果然适合这里。
川上富江望向窗外,唇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决定了,等她玩腻之后,就将这个组织打包卖给其他组织,狠狠地赚一笔吧。
***
七月,占据了盘星教总部地皮,建造了一座幽之宫的日上教通过了当地行政管理部门的各项审查,正式成为了东京市内的一个合法宗教机构,并宣布会于7月23日这一天正式对外开放,务必要让东京的人民感受一下她们所信奉的神明大人的温柔与慈悲。
一直有盯着日上教消息的夏油杰果断找上诸伏景光,时间到了,可以借着日上教对外开放的那一天去那里见见安室透了。根据诺亚的监控,安室透在日上教那边混得非常好,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的薪水就翻了好几番。
虽然日上教保安的初始薪水并不高,翻了几番也只是保安界的中等水平。
诸伏景光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点头。
是时候见见故人了,虽然他现在依旧没有想起来过去的记忆,但他已经不想再逃避了。
叫上五条悟和佐伯俊雄,再带上泽田弘树、菜菜子美美子还有虎杖悠仁,佐伯太太和虎杖老爷子要是愿意一起去就更好了。夏油杰查过地图,日上教新建的幽之宫距离砧公园很近,到时候,等该跟幼驯染见面的见完面,顺便参观参观那座幽之宫,剩下的时间正好一起去砧公园野个餐。
“……世田谷区的……日上教?”白发少年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霜色的眉睫微微颤动,半掩住苍蓝眸底的情绪。他的声音放轻,慢慢地道:“杰怎么对一个刚成立的教派感兴趣?这样的教派组织都是……”顿了顿,“大部分都是骗钱的。”
“诶,我没有告诉过悟吗?”夏油杰眨了眨眼睛。
五条悟立刻噘嘴,刚才微微凝结的气氛被他充满委屈的声音打破:“杰又瞒着我做了什么吗?”
“什么叫‘又’啊,只是忘记跟悟说而已。”夏油杰拒绝承认自己有糊弄过猫猫,“你不是已经知道Hiro的身份了吗,他的幼驯染降谷零现在就在世田谷区的日上教总部幽之宫中当保安,哦,用的是假名,他现在叫安室透。Hiro想要找回记忆,他的幼驯染身上或许能找到线索。正好刚建成的幽之宫要对外开放,我们可以打着参观的名义让Hiro见见他。”
“就因为这个?”五条悟瞪大眼睛,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去见那个降谷零,或者安室透,随便哪个都无所谓,为什么一定要趁着幽之宫对外开放的时候去见啊。
五条悟不明白,所以他直接这么问了。
“Hiro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绪嘛,明明拿到了全部的档案资料却依旧无法找回记忆,Hiro这段日子一直很不安。”夏油杰解释,那种情况下,他总不能逼Hiro去见安室透吧。
五条悟撇嘴,真是的,杰太纵容那个鬼魂了。
“悟!”夏油杰加重语气,“所以,悟不想去吗?”
“去,我当然要去!”五条悟扑过去揽住夏油杰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怎么可能让杰一个人去面对可疑宗教洗脑啊。”
“你才会被洗脑!”夏油杰吐槽,什么叫做他一个人去啊,这可是集体行动,至少十人小队伍。
离开五条宅的时候,夏油杰瞥了一眼庭院的池塘,见池塘里的睡火莲依旧开得正好……不对,根据五条悟的解释,睡火莲完全绽放的时候,花蕊位置抱成塔尖状的金色触角会完全舒展开来。
不过,从四月到七月下旬,池塘里这两朵睡火莲这种半开半合的状态保持极佳,很咒术,一点都不科学。
夏油杰不禁随口道:“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睡火莲的赏花期延长了好多啊。”
听说睡火莲能够成为最珍贵的莲花之一,除了它的颜值过关以外,其花期只有短暂的七天也是让它美丽绽放那一幕显得弥足珍贵的原因。
“这样不是很好吗?比起永恒的存在,睡火莲永远不完全绽放也可以。”五条悟深深地看向夏油杰,有那么一瞬,夏油杰觉得五条悟脸上那过分灿烂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可捉摸,但这一缕感觉转瞬即逝就被夏油杰当做是想多了。
夏油杰只挥了挥手,说道:“我先回家了。”
五条悟:“……嗯。”
五条悟目送夏油杰离开,然后他走到池塘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摸了一下那朵紫色睡火莲美丽又娇嫩的花瓣,他凝视着睡莲中央那聚拢在一起的金色小尖塔,片刻后,他移开了视线。
五条悟盘腿坐在池塘边,他拿出手机,手指将通讯录滑到最底层,指尖轻点名字为【乌鸦】的联系人。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